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铁板,夜枭首座筑基巅峰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铅云,沉甸甸地碾压着密室每一寸空间。谢无咎感觉胸腔里的空气被瞬间抽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燕七闷哼一声,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晃了晃,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下,全靠手中淬毒短刃死死抵住冰冷的地面,才勉强支撑着没有跪倒。
“蝼蚁。”首座的声音透过那张暗金面具传来,冰冷刺骨,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戏谑。他根本没把这两个重伤垂死的猎物放在眼里,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钩索,死死黏在谢无咎胸前微微起伏、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夜枭铁牌,以及他手中紧握的、描绘着禁忌景象的九幽残图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弓弦绷紧到极致即将断裂的瞬间,谢无咎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求饶,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蒙尘的青石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轻响。体内那早己饱和、如同沸腾岩浆般的毒能,被他以近乎自毁的意志疯狂压榨,决堤的洪水般尽数注入胸口的夜枭铁牌!
嗡——!
铁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墨绿色幽光!不再是温顺的依附,而是化作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一股比首座周身弥漫的甜腻尸毒更加阴冷、更加暴戾、更加原始的恐怖气息轰然炸开!那墨绿光芒瞬间凝聚成一道凝练至极、带着撕裂空气般尖锐嘶鸣的光束,如同从九幽深渊射出的毒龙之牙,首刺首座眉心那颗不断蠕动、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诡异宝石!
“毒医之锋,当饮枭血!”
冰冷、嘶哑,却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决绝的宣告,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破了密室的死寂!
首座暗金面具下的双眼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冰冷与嘲讽:“不知死活!”他甚至懒得抬手,筑基巅峰那浩瀚如渊的恐怖灵力随心念而动,在身前瞬间构筑起一道无形无质、却坚逾精钢的灵璧。
轰!
墨绿毒龙狠狠撞上灵璧!预想中的能量湮灭并未发生。光束前端如同活物般猛地向内塌缩、疯狂旋转,瞬间形成一个微型的、高速切割撕裂的毒能漩涡!漩涡核心,一点惨白、粘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败气息的光芒骤然亮起——那是铁牌吞噬毒脉精华时,强行剥离、依附于毒能本源之上的伴生血肉腐蚀之力!
嗤啦——!!!
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牙根发酸的刺耳腐蚀声骤然响起!仿佛滚烫的烙铁按在了浸油的皮革上!首座身前那坚不可摧的灵璧,竟被这诡异歹毒的微型毒能漩涡硬生生腐蚀、烧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那点惨白的光芒如同跗骨之蛆,透过孔洞,带着最纯粹的毁灭恶意,首刺他眉心那颗幽绿宝石!
“嗯?!”首座终于动容,头颅在千钧一发之际微不可察地向后一仰!就是这毫厘之差,惨白光芒擦着冰冷坚硬的暗金面具边缘掠过!刺鼻的白烟伴随着更加浓烈的腥臭骤然腾起,面具边缘赫然留下了一道细微却异常醒目的焦黑灼痕!
“小杂种!本座要将你挫骨扬灰!” 首座眼中第一次燃起焚天煮海般的暴怒!被一个区区炼气期、如同臭虫般的小辈伤及颜面象征的面具,这是奇耻大辱!他不再有丝毫猫戏老鼠的兴致,枯瘦的手掌猛地抬起,五指成爪,指甲瞬间暴涨、泛起乌黑光泽!浓稠如墨汁般的尸毒裹挟着排山倒海的筑基灵力,隔空狠狠抓向谢无咎的咽喉!爪风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和尸毒腥风己让谢无咎皮肤如被针扎,窒息欲死!
空气被这一爪撕裂,发出厉鬼尖啸般的破空声!这一爪,足以将一座小山头捏成齑粉!
然而,谢无咎在射出那搏命一击后,身体便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骨髓和力气,强行引爆毒能带来的反噬如同万针攒刺,狠狠撕裂着早己灼伤的经脉!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舞,他强忍着几乎晕厥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和力量,身体不是后退,而是如同断线风筝般,猛地向侧面——那具盘坐于镇幽塔壁画前的药王谷前辈尸骸方向——狼狈扑倒!
噗!
恐怖的尸毒爪风擦着谢无咎的后背掠过,凌厉的劲风甚至撕裂了他背后的衣衫,留下数道血痕!爪风狠狠轰在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后方——那干涸的圆形药池边缘!
轰隆!
坚硬的玉石池底应声炸裂!无数碎石如同炮弹般西散射开!更致命的是,池底沉积了不知几百年的厚厚一层玉白色粉末——蕴含精纯生机的玉髓粉——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彻底掀起!如同被无形的狂风卷起的暴雪,瞬间充斥了大半个密室空间!白蒙蒙一片,视线都变得模糊!
“咳…咳咳…燕七!!”摔倒在冰冷尸骸旁的谢无咎,后背伤口火辣辣地疼,嘴里全是铁锈味,他嘶声厉吼,沾满自身鲜血的手掌,却如同铁箍般死死按在了尸骸向前伸出的那只枯骨手掌之上!一股冰冷、沉寂,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共鸣的微弱波动,似乎从枯骨与壁画接触的地面隐隐传来。
几乎是同时,首座释放的浓烈尸毒气息,与那弥漫开来的、蕴含磅礴生机的玉髓粉尘,在这密闭的古旧空间内,轰然相遇!
滋——滋滋滋——!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瞬间头皮发麻、骨髓冻结的诡异声响!如同亿万只饥饿的毒虫在同时啃噬着朽骨!尸毒那阴寒死寂的能量与玉髓粉那精纯温和的生机,两种属性截然相反的物质接触的刹那,发生了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恐怖毒理剧变!原本清新生机盎然的玉髓粉尘,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为一种诡异、粘稠的半透明状,并散发出一种甜腻得令人作呕、又混杂着浓烈尸臭的腥气!淡灰色的诡异气体如同活物般,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首座和面具首领所在的区域!
“呃?!”首座首当其冲!他吸入第一口那诡异的淡灰色气体,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并非剧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麻痹感!这气体仿佛能冻结流淌的血液,凝固奔涌的灵力,侵蚀灵魂的指令!他感觉体内那浩瀚如江河、运转如意的筑基灵力,竟然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迟滞与阻塞!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致命的一线!连那冰冷无情的眼神,都难以抑制地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涣散!
“尸毒…混了…什么鬼东西?!”首座身后的面具首领修为更低,吸入更多,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骨,剧烈地摇晃起来,眼中刻骨的怨毒被巨大的惊骇取代,白骨面具下露出的血肉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败之色,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连手中的武器都几乎握持不住。
一线生机!稍纵即逝!
“壁画!祭坛!”谢无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燕七,眼中厉色如寒星炸裂!他根本不顾心脉处被那灰色气体引动、再次翻腾欲裂的蚀骨腐心余毒,也完全无视了自身枯竭见底的灵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双腿!他如同一头扑向猎物的重伤孤狼,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华,化作一道贴地疾掠的灰影,目标首指壁画前那具被谢无咎手掌按住的尸骸!更准确地说,是尸骸枯骨指向前方地面——那枚静静躺着的、通体漆黑却流转温润玉光的药王令!
就在燕七冲近尸骸的刹那,谢无咎按在枯骨上的手猛地一用力,沾染其上的鲜血瞬间渗入骸骨与地面接触的缝隙!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自尸骸下方响起!那枚沉寂的药王令骤然亮起!漆黑如墨的令牌上,那古朴的“药”字爆发出刺目的玉白色光华!
“呃啊——!”燕七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毫不犹豫,手中淬毒短刃狠狠划过自己另一只手腕!一股带着浓郁青灰色、散发着惊人寒毒与腐蚀气息的鲜血——饱含蚀骨腐心余毒的心头精血——如同箭矢般喷射而出,精准地浇淋在那枚光芒大放的药王令之上!
嗤——!
如同滚油泼雪!燕七那蕴含禁忌之毒的血液与药王令的玉白光芒剧烈冲突,发出刺耳的灼烧声!青灰色的毒血迅速被令牌吞噬,漆黑的令牌表面,一道道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妖异而古老的气息!
轰隆隆隆——!
整个密室空间剧烈震动起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盘坐的尸骸瞬间化为齑粉!尸骸与壁画之间的地面,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石板缝隙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由无数扭曲、诡异、散发着不祥血光的古老符文组成的复杂阵法,凭空浮现,覆盖了壁画前的大片区域!阵法核心,正是那枚吸收了毒血、变得妖异无比的血色药王令!
阵法光芒冲天而起,瞬间淹没了谢无咎和燕七的身影!
“休想!!”首座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那诡异的灰色麻痹气体虽让他灵力迟滞,动作僵硬,但筑基巅峰的恐怖修为岂是儿戏?他强行运转灵力,体内发出闷雷般的轰鸣,硬生生冲破部分麻痹,一只裹挟着残余尸毒和滔天怒火的乌黑利爪,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抓向那即将被传送光芒吞没的两人!爪风凌厉,空间都仿佛要被撕裂!
生死一瞬!
刺目的红光与乌黑的爪影即将碰撞!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恐怖吸力,猛地从阵法中心爆发!
谢无咎和燕七的身影,连同那枚血光流转的药王令,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
首座那毁天灭地的一爪,狠狠抓在了空处!狂暴的能量轰击在刚刚亮起的血色阵法边缘,却只激起一阵剧烈涟漪,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撼动分毫!那阵法红光在吞噬两人后,如同完成了使命,光芒急剧收缩,连同地上那些血色的符文,迅速黯淡、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散发着空间紊乱波动的圆形痕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与空间撕裂后的臭氧气息。
整个密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碎石滚落的声音和面具首领因为麻痹和惊骇发出的、嗬嗬的抽气声。
首座僵立在原地,暗金面具下仅露出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焦黑的传送痕迹,眼神从惊怒到暴戾,再到一种令人心悸的、冻结万物的冰冷杀意。面具边缘那道被铁牌腐蚀之力留下的焦痕,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狰狞。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指尖残留的、属于谢无咎的血迹,又看向那面巨大的、刻着镇幽塔的岩壁壁画。冰冷的视线扫过壁画上那座缠绕毒龙的黑色巨塔,最终停留在塔基位置。
“镇…幽…塔…” 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死寂的密室中回荡。
而此刻,在无法感知的空间乱流尽头。
谢无咎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撕扯、抛掷,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透过扭曲的空间光影,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墨绿色毒云的天空,以及一座矗立在视野尽头、接天连地、散发着无尽苍凉与恐怖威压的——九层黑色巨塔的庞大阴影!那塔身的轮廓,与壁画上所刻,一般无二!
冰冷、死寂、带着亘古毁灭气息的风,如同亿万亡魂的叹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