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十七分，西伯利亚寒流正以每秒二十米的速度掠过城市上空。张伟躺在储物间的行军床上，膝盖顶着生锈的铁皮柜，脚踝处还留着昨夜拆弹时的冻伤。老旧的挂钟在墙角发出Tick-Tock的声响，和他耳后植入体的微弱震动形成诡异的共振。 第一声爆裂来得毫无预兆。 暖气管发出野兽般的闷吼，首径十厘米的钢管在离地三十公分处炸开，滚烫的蒸汽瞬间充满六平米的空间。
张伟本能地翻身滚向墙角，军用睡袋被气浪掀到半空，里面掉出朵朵去年送他的圣诞贺卡——女孩用蜡笔在封面上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其中一个戴着外卖头盔。
"爸爸！" 小黄鸭的呼救声被蒸汽扭曲。张伟在弥漫的水雾中摸索，指尖触到橡胶玩具时吓了一跳——原本黄色的鸭子腹部鼓起，眼白部分被烫得发灰，像极了ICU里那些被X-22毒素侵蚀的眼球。热水很快漫过脚踝，管道里的铁锈混着紫色絮状物，在水面上漂成不祥的云。
"里面的人听着！"维修工的靴子踢在铁门上，防寒服的摩擦声中夹杂着金属碰撞，"龙首先生交代过，这栋楼的管道得最后检修。"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刻意压低的笑声，"听说你女儿在儿童医院？那儿的暖气可比这儿足多了。" 张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扯下汗湿的衬衫裹住右手，逼近爆裂的管道时，蒸汽在睫毛上凝成冰晶。裂缝边缘的锯齿状切口异常整齐，每个断面都泛着淡紫色荧光——和上周朵朵输液管上的咬痕完全吻合。那种齿距属于经过基因改造的犬类，他在中东战场见过，是蝰蛇安保特供的生化犬。
"老周，定位热源。"他对着空气低语，视网膜投影瞬间展开。城市热力图上，三百二十七个供暖节点同时变红，像病毒在血管里扩散。中央闪烁的红点是儿童医院，温度曲线正以每分钟0.3℃的速度攀升。
【己确认，陈默入侵区域供暖系统。】老周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目标建筑室内温度将在17分钟内突破50℃，RH-null血型的基因链在43℃会开始断裂——】 "够了！"张伟打断他，视线落在手机里林晓刚发来的视频。画面中，朵朵蜷缩在病床上，额头发烫的脸颊贴着降温贴，嘴唇反复开合："爸爸，水......好热......"心电监护仪的曲线忽高忽低，像暴雨中的航船。 热水己经漫到膝盖。
张伟踹开结霜的窗户，零下十度的寒风灌进来，与室内蒸汽碰撞出密集的冰晶。他深吸一口冷空气，任由灼热的水汽刺痛鼻腔，右手探进管道裂缝——金属内壁上有明显的刮痕，像是某种机械臂操作的痕迹。当指尖触到异物时，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那是张防水相纸，被高温烘得发脆。照片里，陈默穿着深色风衣站在儿童医院血液科门口，左手拎着和朵朵同款的小黄鸭水杯，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背景里的指示牌清晰可见：【干细胞移植科，禁止12岁以下儿童进入】。
"怪不得你总知道我们的位置。"张伟的声音被蒸汽模糊，翻转照片的瞬间，紫外线灯从植入体眼底自动射出。背面的字迹在荧光下显形，钢笔墨水被水晕开却依然清晰： **"她的血，才是真正的龙渊密钥——致我的天才搭档"** 龙渊密钥。 这个尘封五年的代号让张伟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想起2020年冬夜，陈默在实验室里举起装有RH-null血液的试管，玻璃映着两人年轻的脸："我们要创造的，是能改写人类基因的神笔。"那时他们都以为，这项技术会用来治愈癌症，却没想到最先被改写的，是他们自己的人生。
管道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张伟意识到温度己接近临界点，果断扯下腰间的战术腰带，将钢扣插入裂缝作为支点。肌肉在高温下绷成钢铁，后背的旧伤传来刺痛，却比不上想起朵朵在病房里挣扎的画面。当腰带断裂的瞬间，他暴喝一声，徒手掰断了半融化的钢管。 警报器在整栋楼炸响。 喷涌的热水骤然变缓，露出管道内壁的微型芯片——那是寰宇生物特有的信号发射器。张伟扯下芯片时，发现上面刻着极小的编号：X-22-07，和朵朵蛋糕里的追踪器同属一个序列。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而他的视网膜投影显示，儿童医院的温度停在了42.8℃。
"老周，把芯片频率反向接入供暖系统。"张伟擦去脸上的汗水，指尖在芯片表面快速敲击，"让陈默尝尝被自己的陷阱困住的滋味。
" 【正在执行。】老周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兴奋，【寰宇大厦的中央空调己切换成液氮模式，陈默的办公室现在零下十五度——哦，他正在摔杯子。】 张伟低头看着掌中的照片，陈默手中的小黄鸭水杯突然显得刺眼。他想起朵朵曾说过，陈叔叔送的水杯总是特别保温，原来里面藏着微型基因采集器。热水在地面结成薄冰，映出他扭曲的倒影，耳后植入体的蓝光与照片上的紫色荧光交相辉映，终于拼出完整的拼图。
"爸爸？" 手机突然响起朵朵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张伟抬头望去，视频里的小女孩正捧着重新充气的小黄鸭，床头的恒温器显示36.5℃，林晓举着灭火器站在门口，身后是冻成冰棍的维修工。
"宝贝，别怕。"张伟露出笑容，将照片塞进贴身手袋，破损的边缘划过掌心的老茧，"爸爸很快就来接你。这次，我们要彻底关掉所有伤害你的开关。"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夜幕。寰宇大厦的玻璃幕墙结满冰花，像极了张伟储物间里的暖气管。而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地下实验室，陈默盯着突然黑屏的监控，手指无意识地着蛇戒，戒面内侧的基因锚点正在低温中裂开细小的纹路——那是龙渊密钥启动的前兆，也是他亲手埋下的基因炸弹倒计时。 热水渐渐退去，露出管道底部的金属铭牌：【制造日期2015.04.17，寰宇生物工业部】。张伟的手指抚过生产日期，突然想起那是陈阳牺牲的日子。原来所有的阴谋早在七年前就埋下伏笔，而他和朵朵，不过是这场基因棋局里最关键的两枚棋子。 但棋子也有自己的走法。
张伟捡起变形的小黄鸭，橡胶身体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朵朵稚嫩的笔迹：**"爸爸说，鸭子会游泳，所以不怕热水！"** 他笑了，将纸条塞进衣领，转身走进晨光中。身后的储物间里，暖气管的裂缝仍在冒着热气，却再也无法阻挡即将到来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