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渗进巷尾的砖缝,霓虹灯牌 "普生诊所" 的 "生" 字缺了半边,红蓝色灯管在锈迹斑斑的铁架上明灭不定,将张伟的影子割裂成破碎的色块。他的手指在口袋里着从宝马车残骸中掰下的车标碎片,边缘的毛刺扎进掌心,提醒着三小时前那场火拼的真实 —— 此刻藏青色制服下,左小臂还留着被鳄鱼皮鞋碾过的淤痕。
推开门的瞬间,福尔马林混着碘伏的气味扑面而来。前台无人,挂号单散落在斑驳的木质柜台上,最上面那张的就诊日期停留在 2023 年,患者姓名栏写着 "陈默",科室标记是 "基因矫正科"。张伟的视线扫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镜头上蒙着的灰显示己停用多时,但天花板的通风口正传来微弱的电流声 —— 那是微型无人机的蜂鸣。
"18 号床。" 戴金丝眼镜的医生从里间走出,白大褂下摆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左手无名指内侧纹着双蛇缠绕试管的图案,与林浩的袖扣如出一辙。他的皮鞋碾过地面时,张伟听见鞋底与瓷砖摩擦的异响 —— 前掌嵌着半枚寰宇生物实验室的门禁芯片。
诊疗床的皮革裂开三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海绵。张伟躺下时,消毒灯在头顶投下冷白的光圈,照见床头铁栏上用刀刻的小字:"RH-null 实验体 37 号,2024.09.21"。那是朵朵第一次发烧的日期。医生的橡胶手套在他肘弯处拍打,静脉因反复抽血呈现青紫色网状纹路,针管刺入的瞬间,他闻到对方袖口淡淡的雪松味 —— 与林浩皮鞋上的松针同属一个品种。
"RH 阴性血?" 医生的指尖划过试管架上的标签,六支真空管在 LED 冷光下泛着靛蓝色荧光,"市面上流通的熊猫血每毫升两千,你这管..." 他突然凑近,镜片反光遮住瞳孔,"带着龙首基因标记的,黑市报价翻二十倍。"
消毒柜门 "咔嗒" 轻响。张伟余光扫到玻璃内侧的倒影:宣传片里陈默的脸突然扭曲,培养舱中的胚胎标本闪过朵朵的眉眼。他的手指悄悄勾住床单下的铁丝 —— 那是刚才躺下时摸到的,床头编号 "18" 被刻意磨去,露出底下刻着的 "X-22-7"。
"我女儿的基因数据。" 张伟故意让声音发颤,"上个月在社区医院做的体检..." 话没说完,医生的手术刀己抵住他喉结,不锈钢刀刃的凉意渗进皮肤:"撒谎。" 刀尖挑开他领口,锁骨下方的鳞状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粉红,"十七片龙鳞,陈博士最得意的初代实验体后代,你的血能解 X-22 毒素,对吗?"
采血仪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张伟早注意到医生插在插座上的 U 盘 —— 外壳印着蝰蛇冷链的标志。他反手将针头扎进对方手腕静脉,推注的同时按下藏在掌心的遥控器。所有显示屏突然雪花闪烁,继而跳出朵朵的实时画面:隔离舱里,五岁的女孩正用紫色药水在玻璃上涂鸦,扭曲的分子式旁画着歪歪扭扭的龙首。
"陈默的解毒剂配方。" 张伟钳制住医生抽搐的手腕,看着对方瞳孔因毒素扩散而收缩,"他漏掉了 RH-null 基因特有的 β 链变异。" 血珠从针头滴落,在瓷砖上溅出不规则的圆点,逐渐连成箭头指向墙角的消毒柜。
玻璃爆裂声中,张伟踹开变形的柜门。暗门后的冷库里,二十七个低温冷藏柜整齐排列,每扇门上都贴着菱形标签:【RH-null 实验体】。他的手指在编号 "001" 的柜门上停顿 —— 采集日期是 2019 年 3 月,朵朵出生后的第 47 天。当拉开最后一个标着 "张朵朵" 的抽屉时,冷冻气体的白雾里,三十袋骨髓样本折射着冷光,最上层那袋的封条显示:2025 年 6 月 4 日 08:15 采集。
"爸爸..." 监控里传来朵朵的奶声,小女孩趴在玻璃上,紫色药水在她指尖晕染成类似 X-22-7 的分子结构。张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三天前在厨房,父亲用馊粥画出的 "3" 字 —— 原来地下三层的冷库,早就开始囤积朵朵的基因样本。
医生的手机在裤兜震动,来电显示 "陈博士"。张伟接通的瞬间,电流杂音中传来熟悉的冷笑:"龙首标记的实验体果然有自愈能力,不过..." 背景里传来液氮罐启动的蜂鸣,"你父亲刚才摔碎了狗盆,现在正在舔食地上的馊粥。"
冷藏柜的警报突然响起。张伟看见门缝里渗入的紫色气体 —— 是 X-22 毒素的标志性颜色。他抓起最关键的三袋样本塞进防护服,转身时踢到滚落的试管,血滴在地面汇成箭头指向暗门后的螺旋楼梯。当他撞开铁门的刹那,潮湿的霉味中混着浓重的铁锈味,十八级台阶下方,隐约传来婴儿的啼哭。
"张先生。" 黑暗中亮起手电光束,穿蝰蛇安保制服的男人举起微型冲锋枪,战术背心侧面印着 "CM-07" 编号,"陈博士请你去地下三层做客。" 话音未落,张伟己将冷冻剂喷向对方眼睛,在枪声响起的同时滚下楼梯。子弹擦过肩头的瞬间,他摸到台阶边缘的刻痕 —— 连续三个 "3" 字,与父亲在厨房地砖上画的一模一样。
诊所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张伟躲在冷藏柜后换好清洁工制服,摘下的工牌落在满地狼藉中,"闪电速递" 的 logo 被血水浸透,边缘卷曲的纸张下,露出医生白大褂口袋里的纸条:"6 月 4 日 23:00,寰宇大厦地下三层,实验体转移倒计时"。
他最后看了眼监控里的朵朵,女孩正用紫色药水在玻璃上写 "爸爸",每个字都带着锯齿状的尾痕 —— 那是基因毒素开始侵蚀神经的征兆。当冷藏柜的温度降至 - 18℃时,张伟摸了摸藏在舌下的 U 盘,那里存着黑市诊所的交易记录,每笔转账都指向陈默名下的境外账户。
走出诊所时,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霓虹灯光在雨中闪烁,将 "普生诊所" 西个字映成 "普生死所"。张伟混进冒雨赶路的人群,制服下的鳞状疤痕隐隐作痛,那是十七年前父亲在他婴儿时期植入的龙首基因标记。他知道,当黑市诊所的血色交易被雨水冲刷干净时,真正的战场正在寰宇大厦地下三层展开 —— 那里的冷库编号从 301 到 399,而朵朵的名字,正排在 333 号冷藏柜的登记册上。
雨幕中,一辆印着 "蝰蛇冷链" 的运输车疾驰而过,车厢温度显示 - 18℃。张伟盯着车尾的双蛇标志,想起医生临死前说的话:"陈博士要创造完美人类,RH-null 基因是最后的拼图。"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骨髓样本,封条上的时间仿佛在倒数 —— 距离朵朵的生日,还有不到八小时,而地下三层的冷库,正等着接收最新的 "实验体成品"。
诊所废墟里,消毒灯还在滋滋作响。某个拾荒者捡起半支残留的试管,靛蓝色血液在路灯下泛着微光,液面倒映出寰宇大厦顶端的霓虹,那里 "陈默基因科技" 的字样正在暴雨中明灭,像极了黑市诊所里那些忽明忽暗的霓虹灯管,照亮的从来不是生的希望,而是资本对基因密码的贪婪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