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的雕花。
陈砚朗轻手轻脚掀开锦被，
生怕惊醒枕边蜷成小猫般的新娘。
铜盆里的清水刚从井里打来。
梳妆匣里躺着昨夜未拆的木梳。
忽然想起母亲说过新妇头三日要吃温热的甜汤，
便轻手轻脚往灶台走去。
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陶罐里的酒酿圆子咕嘟冒泡。
他往里头撒了把桂花，香气顿时漫过整个屋子。
“砚朗哥？”
身后传来带着困意的呢喃。
陈砚朗转身时，正撞见小华揉着眼睛的模样。
新做的大红棉袄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
他喉头一紧，慌忙将温热的瓷碗递过去：
“快喝，别凉了。”
小华捧着碗，吹开表面浮着的桂花。
舀起圆子轻抿一口，甜香在舌尖散开。
她抬眼瞥见陈砚朗局促地绞着衣角，鼻尖还沾着灶灰。
突然 “扑哧” 笑出声：
“你这是把灶台当脸洗了？”
说着放下碗，踮起脚尖伸手去擦。
陈砚朗下意识往后躲，却撞翻了桌上的铜镜。
镜面哐当落地，惊得两人同时愣住。
小华望着满地碎片，指尖发白：
“这…… 这镜子……”
话未说完，陈砚朗己蹲下身子，
小心翼翼将碎片拢在掌心：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他突然咧嘴笑起来，
“等赶集我给你买面更大的。”
小华被逗得破涕为笑。
陈砚朗伸手接住，顺势将人搂进怀里。
晨光爬上两人交叠的影子，他低头在她发顶轻吻：
“还困吗？”
“再睡会儿？”
小华摇摇头，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不睡了，想和你一起去老宅。”
老宅门前的石磨上结着薄霜，
院里的大鹅扯着嗓子叫唤。
陈砚朗牵着小华的手跨过门槛。
母亲看到他们说道，
“来了！”
陈砚墨正和小乐比赛剥毛豆，
竹匾里的豆粒蹦得满地都是。
“哟！新郎官牵着新娘子来啦！”
小乐眼尖，立刻丢下毛豆迎上来，
挽住小华的胳膊首打量，
“瞧瞧这脸色，比红盖头还鲜亮！”
正说着，爹从堂屋出来，
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都别闹了。”
他朝陈砚朗使个眼色，
“还不快给你媳妇搬凳子？”
陈砚朗慌忙跑去搬椅子。
雕花檀木椅被他擦得锃亮，
还特意铺上了母亲新做的碎花椅垫。
他半弓着身子，
将椅子挪到八仙桌前，
对着小华憨笑道：
“媳妇，快坐下歇歇。”
小华脸颊微红，轻嗔着坐下。
“娘，我来厨房帮您！”
陈砚朗朝里屋喊了一声，
撩起长衫下摆就往灶台间跑。
一进厨房，热气裹挟着柴火香扑面而来。
“哥，你来烧火！”
陈砚韬见他进来，
“我去摆碗筷！”
陈砚朗接过火钳，蹲下身拨弄着柴火，火苗瞬间舔舐着锅底。
母亲往锅里撒了把青菜，转头笑着拍了拍他后背：
“你呀，昨儿累了一天，歇着就行。”
“不累！”
陈砚朗往炉膛里又添了块干柴，
火光映得他眼睛发亮，
“我想着多帮您做点。”
八仙桌上摆满了吃食，
桂花糕摞得小山似的，
白粥里卧着两个金黄的溏心蛋。
陈砚韬举着筷子在碗里扒拉，
“哥，你咋连新嫂子的鞋都穿错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陈砚朗脚上套着双绣着并蒂莲的红布鞋，
正是小华昨夜换下的。
满屋子爆发出哄笑，
小华羞得躲在丈夫身后，
却被婆婆一把搂住：
“好！好！”
“穿新鞋，走新路。”
“往后的日子啊，准是甜甜蜜蜜的！”
爹笑着摇头：
“当年我和你娘成亲，你奶奶也说过这话。”
他朝陈砚朗递来个眼神，
“小子，好好疼媳妇。”
陈砚朗挠着头憨笑，偷偷握住妻子的手。
掌心的温度顺着交叠的手指，一首暖到心窝里。
母亲笑着往小华碗里夹了个糖糕：
“快吃快吃。”
“吃完娘带你们去看后院新下的一窝小兔子，毛茸茸的可招人稀罕。”
陈砚朗见小华眼睛发亮，连忙放下碗筷：
“我带小华去就行，娘您歇着。”
吃完早饭，小乐己经挽起袖子收拾碗筷，瓷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陈砚墨抢过她手里盛满剩菜的陶盆，
“放着我来，省得你又把洗洁精当猪油使！”
小乐抄起抹布作势要打，
两人笑闹着往厨房跑去，
惊飞了蹲在窗台上偷吃米粒的麻雀。
陈砚朗牵着小华绕过沾满晨露的青石板，
后院篱笆墙里传来 “簌簌” 响动。
掀开草帘的瞬间，
五只雪白的小兔子猛地竖起耳朵，
红宝石般的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亮。
“呀！”
小华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兔毛。
最活泼的那只突然一蹿，后腿蹬翻了墙角的竹筐。
“小心！”
陈砚朗眼疾手快扶住筐子，却见干草堆里露出个圆滚滚的白蛋。
“是野鸡蛋！”
小华惊喜地捧起来，蛋壳还带着体温，
“听说这蛋最补身子。”
“娘肯定舍不得吃。”
她转头看向丈夫，
晨光给她的睫毛镀上金边，
“咱们带回去煮给娘吃好不好？”
陈砚朗喉结动了动，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指尖擦过温热的耳垂时，小华突然红了脸。
慌乱地站起身，不料裙摆勾住了篱笆刺。
陈砚朗半跪着替她解线头，
抬头撞见她低垂的眼眸，
倒映着自己傻笑的模样。
“咳咳！”
院角传来故意的咳嗽声，陈砚韬举着锄头探出头，
“哥嫂腻歪完了没？”
“爹喊你们去田里拔萝卜！”
陈砚朗握住小华的手腕，
“走，带你见识下你男人的本事。”
陈砚朗从衣襟里掏出用帕子裹着的野鸡蛋，
小心翼翼放进母亲的陶碗。
碗底还躺着几个未剥壳的糖炒栗子，
是昨夜婚宴上剩下的。
“娘，给您补身子。”
母亲的眼眶瞬间红了。
回新房的小径铺满细碎的阳光，
陈砚朗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槐树叶，
别在小华发间：
“等会儿要下地，换双结实的布鞋？”
小华这才低头看自己绣着金线的婚鞋。
鞋尖还沾着晨露打湿的草屑，
轻轻 “嗯” 了一声，小跑着进了屋。
雕花木门吱呀轻响，陈砚朗倚在门框等她，目光不自觉落在墙上的喜字。
屋内传来响动，伴着木梳划动发丝的沙沙声，突然 “哎呀” 一声轻呼。
他心头一紧，推门看见小华单脚立在床边。
另一只脚卡在鞋帮里，
袄子歪歪斜斜地披着，
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别过来！”
小华慌忙扯过被子盖住脚，耳尖红得要滴血。
陈砚朗背过身，却忍不住笑出声：
“我帮你？”
“不用！”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布料摩擦声，
随后腰间突然一紧 ——
小华从身后环住他，脸颊烫得像灶膛里的炭火：
“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