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宓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呵,有东西破空而来,紧接着她看到了一个木盒被狠狠的砸到了陆七的头上,
很快陆七的额角处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冒出顺着他苍白的侧脸流了下来。
木盒坠落发出嘭声响,白色信封像雪花一般飘落一地。
“你真是疯了不成,你是不是要让将整个家族葬送你才能够善罢甘休?”
“我疯了?我疯了吗?”陆七声音骤然拔高声音,“我没疯!疯的不是我!我有错吗?我没错!“
“我只想要……公道……”
徐迟延撞刀死谏,满门流放;
赵群让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王家被诬,因为王六夺城有功才幸免于难却也几经磋磨纪三哥秦六哥南下治灾却音信全无;王五弃笔提刀赶赴沫阳,十日里连连夺回三城举世哗然……
短短几日的时间,他们怎么就走到这种地步?
陆悠远的手指深深的掐入掌心,鲜血在指缝中流出滴落到地面,他神情逐渐狰狞,声音却发颤着,“通敌献城的到底是谁啊,是他赵群让吗?”
他宛若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可眼睛里盛满的却是破碎。下一秒他又否定的摇摇头,而后发出尖利的笑声,
“不是!”
“是另有其人。”
“可是谁啊,到底是谁啊,究竟是谁啊?”
他急切的问着,
“还能有谁,是朝堂上的鬼啊!是你们!”陆七踉跄着扶着桌角,眼中血丝遍布,情态癫狂,
“是你们!”
“你们是得到了一切,那他们的清白呢!他们又凭什么要因为你们的一己之私而背负骂名,被永远的钉在耻辱柱上,被唾弃甚至到最后被遗忘!凭什么啊!
陆七突然弯腰剧烈咳嗽起来,却又笑着呛出眼泪。
“你曾教我要辨是非明公理!可,事实与否是非对错无人在乎,公道明理成了个笑话,颠倒黑白者比比皆是。大家都在吃人,因为吃人的鬼都成了正道。所以作为人的他们只能去死,只有他们去死才能证明你们是正确的!”
陆七眼中的疯狂逐渐沉淀,眼神变得空洞又凄然,脸上的笑容愈发变得冷漠又诡异,
“父亲不让我说,是不是也意味着兄长我们陆家也是踩着他们的血肉登上的高台。”
“是的吧!”
“怎么敢啊,怎么能啊,”陆七捂着脑袋颤抖着,声音支离破碎,“你们怎么能啊!我们怎么能啊!”
空荡的室内,似乎只有他的嘶吼声还在盘旋。
陆大人居高临下冷漠的看着他,眼中既无恼怒也没有悲悯而是一种几近麻木的漠然。
“你这癔症真是愈发严重了。”
“我没疯!疯的是你们!是整个朝堂!是皇帝!”
陆悠远厉声吼道,极度的愤怒让他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还说没疯,竟说些疯言乱语。”
陆大人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后退一步对着门外吩咐,“来人,伺候公子喝药。”
林舒宓看着几个健壮的仆从应声走进,两人摁着陆七,一人摁着陆七将碗中的汤水灌入他的喉中。
陆七挣扎着,汤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很快的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整个人无力的瘫倒,神情涣散。
陆大人看着他,余光瞥了一眼地上散乱着的信封,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冷漠出声,“你写多少封也没用,即使真的寄出去了也无济于事,孩子,你知道的,你所寄予厚望的那个人,早在两个月前就己经没了。”
陆七的眼睛猛地收缩,他嘴唇颤抖着,是的,他知道的。他捂着脑袋缩成一团,
他早就知道了。
南下治灾救了千灾万民的那个人,在两个月前便己经谢罪自戕了。
“你们是没有错,可恰恰就是你们的没有错就成了最大的错……”
“就好好待着治好癔症吧!”
“我没病!我没病!”
而后回答陆大人的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用脑袋撞击地面的咚咚声——
……
林舒宓睫毛颤动,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这一觉,睡了蛮久。屋外日头正盛。
林舒宓在床上,看着熟悉的帷幔,一时间内心复杂,心潮涌动。
就说她当时的她那感觉就跟首接看了阎王的生死簿没什么区别。
这一次的梦境,死亡集锦无疑了,一个接着一个,一次又一次,首接硬给无法拒绝的死亡回放。
就算在看到纪明旭的那张令人心生愉悦的脸也不能缓和平复的心绪烦躁。
“你看起来很不妙。”
纪明旭出现在了她的身侧,他半支着身子低头看着她,眼眸在昏黄的烛光下冷寂又幽深。指尖仍停留在她的眉心轻轻抚摸着,似乎是要将那因噩梦蹙起眉给抚平。
“你睡了好久,是看到什么糟心的东西了?”
林舒宓侧眸盯着他的模样,视线一寸一寸的从他的面容,脖颈划过而后又落在在了他衣襟处暗红色的花纹处。
更烦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回答,纪明旭就伸手将人抱起摁在身前,大手落在她后背上缓缓轻柔地抚着,一下又一下。
“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做些转移注意力的事情。”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跃跃欲试。
“安静会儿。”
林舒宓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闷闷的哼了两声。
“好吧。”
纪明旭有些遗憾,低头下颌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这样应该会好点。”
并不会,相反林舒宓觉得更加烦躁了。
她见到了二十多岁的赵西,徐二,以及陆七,还有其他……并没有见到二十多岁的纪明旭。
眼前这人还未及冠,所以她不会在梦里见到二十多岁的纪明旭,因为这人的时光己经永远的停留在了十九岁。
他这身绯色到底是刺眼了些。
是有些暗沉的艳,却又更衬得他肤色越发的白,甚至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在那片浓郁红色中消散的感觉。
林舒宓抬起脸拧眉张口说道,
“纪明旭,把衣服脱了。”
明明是死寂幽冷的眼睛,可林舒宓还是感觉到他眼睛似乎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