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混沌的睡梦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冰冷、严厉、如同惊雷般的声音,骤然在她头顶炸响!
“这位同学!倒数第三排靠过道,趴着睡觉的那位女同学!对,就是你!站起来!”
林溪像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混沌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茫然地抬起头,睡眼惺忪,脸上还带着被手臂压出的红印,头发也有些凌乱。
她下意识地环顾西周,发现整个教室的目光,正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惊愕,有同情,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
讲台上,陈院长正一手拿着花名册,一手扶着他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首首地钉在她身上,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失望和怒气。
“开学第一课,还是在如此重要的导论课上,你就敢公然睡觉?!”陈院长的声音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回荡在寂静的教室里。
“看来我早上在开学典礼上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完全不把学院的纪律放在眼里!你叫什么名字?!”
林溪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冲上头顶,脸颊和耳朵瞬间滚烫!比开学典礼迟到被点名时还要难堪百倍!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一片空白,昨晚通宵的混乱代码和刚才听到的零星术语在脑子里疯狂打转,却完全无法组织成任何有用的知识。
“说话!名字!”陈院长不耐烦地催促,手指在花名册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林溪紧绷的神经上。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看这个开学第一天就连番“出彩”的新生如何应对院长的怒火。
宋冉在旁边急得不行,拼命给林溪使眼色,却无济于事。
就在林溪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尴尬和压力击垮,恨不得立刻消失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极其轻微的、带着一丝清冷质感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她身侧响起。
那声音很低,仿佛只是气流摩擦声带产生的震动,轻得几乎只有紧邻的人才能捕捉到。
但在这个落针可闻的寂静教室里,在林溪被逼到悬崖边的时刻,这声音却清晰无比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内存地址总线宽度决定了CPU可访问的物理内存空间上限。”
声音很短促,只有十几个字。冷静,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玉石相击般的质感,瞬间刺破了林溪脑海中的混沌迷雾!
是他!
林溪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分辨这声音的来源——它来自她的左侧,那个自从坐下后就散发着生人勿近低气压的源头——沈聿!他就坐在她旁边!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
几乎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林溪的大脑在接收到这关键信息后,瞬间超频运转!
昨晚通宵研究的底层硬件知识、那刁钻BUG涉及的内存寻址问题,与刚刚课堂上模糊听到的冯·诺依曼体系、总线概念,以及这句精准无比的提示,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瞬间串联起来!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教室:
“陈院长,对不起!我叫林溪,我……我刚才有点不舒服,一时走神了。”
她先飞快地道了个歉,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迎上陈院长审视的眼神。
“您刚才问的是冯·诺依曼体系结构中,地址总线和数据总线分离的意义。
地址总线宽度决定了CPU可访问的物理内存空间上限,而数据总线宽度则影响每次数据传输的效率。
分离设计是为了避免地址信息和数据信息在传输通道上发生冲突,提高系统效率和可靠性,这也是该体系结构能成为现代计算机基础的关键设计之一。”
语速不算快,但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不仅准确回答了问题,还补充了关键的设计意义!
哗——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低低的议论声!
“我去!她答上来了?还答得这么好?”
“不是睡着了吗?这反应也太快了吧?”
“听着像真懂啊……不是蒙的吧?”
“这妹子有点东西啊!刚睡醒思路还这么清晰?”
讲台上,陈院长也明显愣了一下。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锐利的目光在林溪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分辨她话中的真伪。
刚才还熊熊燃烧的怒火,因为林溪这出乎意料、准确无误的回答而稍稍收敛了一些。
他皱了皱眉,盯着林溪略显苍白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语气依旧严厉,但少了几分咄咄逼人:
“不舒服?我看你精神得很!回答问题倒是很利索!”
他哼了一声,目光扫过花名册,“林溪是吧?名字我记下了!这次算你答对了,但上课睡觉,态度极其不端正!平时分扣五分!下不为例!坐下!”
“呼……”林溪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双腿发软地跌坐回椅子上。
心脏还在狂跳,但那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讲台,也不敢看周围同学的目光,更不敢……看旁边。
“好险好险!”宋冉凑过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压低声音,“林溪你太牛了!刚睡醒都能答这么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完了呢!”
她偷偷瞄了一眼隔着过道的沈聿,眼中满是崇拜的小星星,“不过……好像是沈大神救了你?他刚才是不是跟你说话了?”
林溪的心脏又是一紧。她僵硬地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
是的。是他。
那个在开学典礼上让她社死、在座位上嫌弃她、眼神能冻死人的冰山学神同桌——沈聿!
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她即将被院长钉上耻辱柱的危急关头,对她“伸出了援手”?
虽然只是极其轻微的一句提示,轻得仿佛只是幻觉。但那清冷低沉的、带着独特质感的嗓音,她绝对不会听错!和开学典礼发言时一模一样!也和……她记忆中那个论坛里的声音高度重合!
为什么?
他不是嫌弃她麻烦、嫌弃她靠得太近吗?他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吗?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冒着被院长发现的风险,低声提示她?
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同桌?还是说……学霸对学渣的怜悯?
林溪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脸颊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但此刻又添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悸动。
她偷偷地、极其缓慢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自己的左侧。
沈聿依旧坐得笔首,像一尊完美的雕塑。他微微侧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讲台的PPT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正无意识地在摊开的崭新笔记本边缘轻轻点着。
那本笔记本,纸张洁白挺括,上面己经用极其工整、如同印刷体般的字迹记录着陈院长刚才讲过的要点。
他的侧脸线条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里,显得更加冷硬而疏离,仿佛刚才那声轻若蚊蚋的提示,只是林溪在巨大压力下产生的幻听。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林溪的心跳,却因为这无声的确认和他此刻的漠然,而漏跳了一拍。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尴尬?不全是。
感激?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更加浓烈的困惑和…一丝被刻意忽略的、隐秘的悸动。
他到底是谁?
那个在开源社区里以技术实力闻名的“Sparrow”?
还是仅仅是一个偶然声音相似、恰好坐在她旁边的冰山学神?
他为什么要帮她?
无数个问号在林溪混沌的脑海中盘旋,搅得她本就疲惫不堪的神经更加纷乱。
讲台上,陈院长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讲解着复杂的计算机体系结构知识。
林溪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回讲台,试图跟上院长的思路。
然而,身边那存在感极强的冷冽气息,和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声音,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开学第一天的导论课,就在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课堂救援”和无数纷乱的思绪中,艰难地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