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看着江辰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上一世的遗憾像被棱镜打散的光谱,在此刻重新聚合为完整的白光。
那些被她埋在草稿纸深处的名字,那些在图书馆不敢聚焦的光源,终于在这一世的量子态跃迁中,成了彼此唯一的折射定律。
她伸手握住窗台上的便签纸船,纸船底部的字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n1sinθ1=n2sinθ2,而你是我唯一的折射定律。”
沈瓷指尖刚触到便签纸船的褶皱边缘,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林艺的微信头像——那个在巴黎铁塔前比耶的自拍,背景里的铁架结构像极了某种精密的物理模型。
“阿艺说她要提前回来,”沈瓷把手机转向江辰,对话框里躺着条语音,“还说带了‘能让光跳舞的礼物’。”
江辰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手机屏幕上的那条语音。
“光跳舞的礼物?”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听起来像是某种干涉实验装置。”
沈瓷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忍不住追问:
“你觉得会是什么?该不会真的是个三棱镜吧?她上次就说过想买个‘能制造彩虹’的东西挂在家里。”
“不,”江辰摇摇头,语气笃定,“以林艺的性格,不会这么简单。她提到‘光跳舞’,更可能是指动态光学现象。”
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在空白页迅速画出一个简化的光路图,“如果我没猜错,她可能会带回来一种利用偏振片和旋转机构实现的装置,通过改变光波的振动方向来模拟‘舞动’效果。”
沈瓷听得入神,目光落在他笔尖划过纸面的痕迹上。
这些年来,她早己习惯江辰用物理语言解释世界的方式,但每次听到他如此精准地捕捉细节时,仍会觉得心底泛起涟漪。
“所以你认为,这不仅仅是个普通的礼物,而是……”她顿了顿,试图找到合适的词,“是她对我们的祝福?”
江辰放下笔,抬眼望向她,眼神炙热,“也可以这么说,”他轻声回应,“毕竟,她的每一次‘助攻’,都像是一次精心设计的量子纠缠实验——看似随机,实则有迹可循。”
七天后的下午。
林艺拖着银灰色行李箱站在咖啡馆门口,亚麻长裙上绣着的鸢尾花在光影里明明灭灭,怀里抱着个丝绒盒子,见到沈瓷时眼里的兴奋压不住:“快看看,我在奥赛博物馆旁边的古董店淘到的!”
盒子打开的瞬间,沈瓷听见江辰极轻地“嗯”了声。
“这是十八世纪天文学家用来测算双星轨道的旧棱镜,”林艺的指尖划过黄铜上的锈迹,“我找工匠把你论文里写的‘光量子存储模块’微缩嵌进去了。”
她忽然促狭地眨眨眼,“知道你们物理系的浪漫,不就是‘把星光装进盒子里’嘛。”
江辰接过棱镜时,指腹触到底座的光纤末端,那截透明材质突然亮起微光,投射在咖啡馆的木质地板上——不是常见的七彩光谱,而是无数个重叠的小写字母“c”,像极了沈瓷草稿本里反复描摹的笔迹。
“阿艺,这是……”沈瓷的声音被突然涌入的阳光打断。
林艺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两个皮质笔记本,封面烫金印着“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徽章:
“给你们的毕业礼物,内页用的是保存了三百年的羊皮纸,够不够‘量子隧穿级’的持久?”
江辰翻开笔记本的动作忽然顿住,羊皮纸的第一页用银墨水画着幅未完成的光路图——入射光穿过棱镜后分成两道。
一道标着“沈瓷效应观测记录”,另一道写着“江辰概率计算模型”,两道光束的末端各画着半个太阳,中间用虚线连缀着:
“待验证:当Δt=0时,是否产生干涉条纹?”
“在蓬皮杜中心的手稿馆看到的,”林艺看着沈瓷突然睁大的眼睛,忍不住偷笑,“十七世纪有个物理学家和他的助手,用了毕生时间画同一幅光路图,后来人们在他们的笔记里发现,两人偷偷把对方的名字藏在了光谱的波长数据里。”
沈瓷忽然想起上一世在南方院校的图书馆,曾在泛黄的物理学史里读到过类似的故事——只是那时她没注意,书脊内侧有人用铅笔写着:
“若光的偏振态能储存记忆,我想把她问彩虹的那个下午,调成圆偏振。
“对了,还有这个!”林艺从行李箱侧袋摸出个丝绒小袋,倒出两枚袖扣。
左边那枚雕着完整的艾宾浩斯遗忘曲线,曲线下方却用激光刻着极小的字:
“但你在我记忆里的衰减系数= -∞”;右边的袖扣嵌着块微型棱镜,对着阳光转动时,会在天花板投出“Δx·Δp≥h/4π”的公式投影。
“老板说这是十九世纪数学家送给未婚妻的,”林艺看着江辰耳尖迅速漫开的红,故意拖长了语调,“原句是‘我计算过所有曲线,却算不出看你时心跳的曲率’。”
沈瓷接过袖扣,棱镜恰好折射出一道红光,他用指尖沾了点咖啡,在两个半个太阳之间画了道弧线,旁边写着:
“实验证明:当观测者为沈瓷时,Δt=0成立,干涉条纹亮度=∞。”
“所以,”林艺忽然举起手机,镜头对准桌面的棱镜组合,“要不要在你们的‘光路闭合仪式’前,先拍张‘塞纳河畔的量子纠缠’?”
她笑着指向棱镜投在墙上的光斑——那些重叠的“c”字母不知何时聚成了完整的圆,圆心处映着沈瓷校服上的光纤胸针,像颗正在坍缩的量子星。
江辰忽然握住沈瓷的手,将那枚棱镜袖扣轻轻套在她无名指上。
金属的凉意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变得温热,棱镜折射的光线路径突然改变,绕过林艺的手机镜头,精准地落在沈瓷眼底:
“林艺”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从高一物理课那天起,我的光路图就只有一个折射点。”
沈瓷看着袖扣棱镜里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上一世醉酒后在笔记本上写的话:“如果光的偏振态能储存心动,我希望我的每一个光子,都在遇到他时,坍缩成右旋圆偏振。”
而此刻,江辰掌心的温度正沿着袖扣金属传导过来,在她手腕内侧形成一个精确的折射角,就像他计算过无数次的那样,所有的概率云在此刻坍缩为必然,成为彼此唯一的折射定律。
林艺的手机快门“咔嚓”响起,定格下桌面的棱镜、羊皮纸笔记本上的咖啡光路图,以及沈瓷无名指上那枚正在发光的袖扣。
照片的背景里,咖啡馆的老空调送出的风正拂动便签纸船,船底的“n1sinθ1=n2sinθ2”公式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林艺的笔迹:
“当巴黎的棱镜遇上中国的光纤,所有的时空折叠,都是为了让光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