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陆尘在剧痛中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跪在冰冷的石面上。鼻腔里充斥着潮湿的霉味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耳边传来水滴坠入深潭的空响。他试图撑起身体,右手却按进一滩粘稠液体——借着不知从何处透进来的微光,看清掌心沾染的是暗红色的血迹。
"小雨!"陆尘猛地抬头,牵动胸口尚未愈合的伤势,咳出一口带着星辉的血沫。十步开外,陆雨正蜷缩在一根刻满星纹的石柱旁,手腕上的银色星纹忽明忽暗。更令他心惊的是,摇光单膝跪地挡在他们与黑暗之间,那把北斗纹长剑插在面前,剑身己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别出声。"摇光的声音比先前虚弱许多,缺了小指的手掌按在剑柄上,"星碑传送耗尽了你的星力,但贪狼的追兵随时可能——"
话音未落,黑暗中突然亮起十二点猩红光芒。陆尘的猎户本能让他立刻辨认出那是某种生物的眼睛,排列方式像极了天玑洞壁画里的六足血蛛。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猎刀,却摸了个空。
"喀啦啦"的甲壳摩擦声从西面八方传来。摇光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剑身上:"七星锁天阵还剩三息效力,小子,看你能否唤醒天玑法印的共鸣!"
陆尘按住心口剧烈震颤的星光漩涡,发现体内星力竟像被冻住般难以调动。余光瞥见陆雨手腕的星纹突然大亮,那些银光如活物般流向石柱,柱体表面立刻浮现出与天璇星碑相似的星图。
"哥…柱子上有字…"陆雨虚弱地指向石柱底部。陆尘眯起眼睛,辨认出几个被苔藓半掩的古篆——"玉衡"。
这个发现让摇光身形微震。他猛地扭头看向石柱,银袍残露出锁骨位置一道陈年伤疤,形状恰似残缺的北斗七星。此时第一只血蛛己经突破黑暗,足肢划过地面时带起一串火星。
陆尘突然感到心口漩涡传来灼烧般的痛楚。某种深埋在血脉中的本能迫使他将手掌拍向石柱,体内残存的星力竟自发形成天玑法印的轨迹。当掌心触及冰凉的柱面时,整根石柱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十二道银光从柱体迸射而出,精准贯穿逼近的血蛛头颅。摇光趁机拔剑横扫,剑锋划出的弧光在空气中凝结成"开阳"二字。那些字符如同活物般飞向石柱,与"玉衡"字样碰撞出璀璨星火。
"果然是七星锁天阵的节点!"摇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苏晚晴当年留下的后手…"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星光点点的血液。
陆雨突然踉跄着站起来,手腕星纹与石柱产生肉眼可见的光带连接。她无意识地念出一串晦涩音节,石柱表面的苔藓纷纷剥落,露出下方完整的星图。陆尘震惊地发现,那些星辰排列竟与母亲临终前用炭灰在炕上画的一模一样。
黑暗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摇光脸色骤变:"贪狼在强行突破空间屏障!"他一把扯下颈间银链,链坠竟是半截小指骨,"接着!"
陆尘接住抛来的骨坠,瞬间感觉有万千钢针扎入脑海。无数破碎画面在眼前闪回:星空下的青铜巨门、七道贯穿天地的光柱、还有母亲——不,是更年轻的苏晚晴,手持星纹长剑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将骨坠按在石柱缺口!"摇光的喝令将他拉回现实。陆尘这才注意到石柱中部有个不起眼的凹陷,形状与骨坠完全吻合。当他颤抖着完成这个动作时,整座地穴突然开始震动。
石柱表面的星图活了过来,星辰流转间形成微型漩涡。陆雨突然发出痛苦的闷哼,她手腕上的星纹正在疯狂抽取血液。摇光见状立即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剑身裂纹处:"以吾摇光之名,启玉衡星轨!"
一道首径丈余的星光通道在石柱前展开。陆尘刚要搀扶妹妹,脚下地面突然裂开,三只足有牛犊大小的血蛛从地缝中爬出。其中一只的背甲上,赫然烙着贪狼星官的火焰纹章。
"带她走!"摇光挥剑斩断最先扑来的蛛腿,自己却被另一只血蛛的毒螯划破腰腹,"去开阳城找…"话音被爆炸声淹没,通道入口开始急速收缩。
陆尘紧咬着牙关,使出全身力气,艰难地背起昏迷不醒的陆雨,如同一头负重前行的老牛,脚步踉跄地冲向通道。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双腿因为过度用力而不住颤抖,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因为他知道,只要稍微慢上一拍,他们就会被身后汹涌而来的蛛群追上。
在身体被星光吞没的最后一刻,陆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回过头去。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蛛群,落在了摇光的身上。只见摇光的身影己经完全被蛛群淹没,只剩下那把北斗长剑,在黑暗中孤独地闪烁着最后的辉光。
那辉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划破黑暗,将整个地穴照得如同白昼。
通道内的星光如有实质,陆尘感觉自己在粘稠的星辉中艰难跋涉。背上的陆雨越来越轻,最后竟化作无数光点消散。惊恐中他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发现身体也在逐渐透明化。
"这是星力同化…"陌生的女声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屏息凝神,观想天玑。"
陆尘本能地结出法印,心口漩涡的转速逐渐与周围星光同步。当窒息感达到顶点时,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他正从半空坠向一座灯火通明的古城,城墙上的火把排列成清晰的北斗形状。
在失去意识前的瞬间,陆尘看清了最高处城楼匾额上铁画银钩的两个大字: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