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的海风带着咸腥气息拂过青铜柱顶端,陆尘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独坐在星图中央,手指无意识地着七星剑柄上的银杏凹槽。剑脊七颗银星随着渐亮的天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
柱面紫黑纹路像活物般缓慢蠕动,每当潮汐声传来,那些纹路就会渗出晶砂状的颗粒。陆尘用剑尖挑起一粒,晶砂在接触剑身的瞬间化作青烟消散,留下刺鼻的金属焦味。
"第八道虚影…"他眯眼望向海雾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轮廓比七柱更加纤细,轮廓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紫色。眉心残留的金光突然刺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母亲执笔在他背上描绘补天纹时,窗外也有类似的紫光闪烁。
剑身突然剧烈震颤。陆尘低头发现七颗银星正以北斗勺柄为轴心旋转,投射出的光斑在青铜柱表面拼出残缺的星图。当第三颗星移动到天权位时,他左臂突然传来灼烧感。卷起袖管,原本覆盖鳞甲的位置现在布满赤铜色纹路,最上方新出现的一道皱纹正渗出细密血珠。
"补天纹的反噬…"陆尘用剑尖蘸取血珠,试探性地点在柱面紫黑纹路上。滋啦作响中,巴掌大的污染区域竟恢复成青铜原色。但左臂的皱纹也随之加深,像被无形刻刀又划下一道。
潮声忽然变得急促。陆尘警觉抬头,发现海雾中的第八虚影正在实体化。七根青铜柱的锁链同时绷首,海面下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他握紧七星剑起身时,剑柄凹槽突然吸住了怀里的半片青铜银杏叶。
"还缺三分之一。"陆尘用力掰开吸附的叶片,发现凹槽底部浮现出细如发丝的星轨纹。这纹路与父亲消散前划出的轨迹一模一样。正思索间,脚下星图突然亮起,七道光柱从锁链连接处冲天而起,在云层中勾勒出巨大的北斗阵图。
阵图成型的刹那,陆尘眉心金光暴涨。剧痛中他看见幻象:母亲站在星宫废墟里,手中捧着完整的青铜银杏叶,叶片纹路与他左臂的补天纹相互呼应。画面突然切换成父亲被锁链缠绕的场景,七根青铜柱底部竟都延伸出第八条锁链,全部没入深海…
幻象戛然而止。陆尘踉跄着单膝跪地,发现七星剑己自主插入星图中心。剑身没入三寸,七颗银星正在与柱面紫黑纹路争夺地盘。更骇人的是,海雾中的第八虚影己凝成青铜柱轮廓,柱体表面爬满活物般的紫黑纹路,顶端隐约可见狼首浮雕。
"贪狼的备用容器…"陆尘突然明悟。他猛力拔出七星剑,带出的青铜碎屑在空中组成残缺星轨。其中天枢与摇光两颗星的位置不断闪烁,每次明灭都让远处的第八虚影凝实一分。
左臂补天纹突然发烫。陆尘福至心灵,将剑尖抵住左臂皱纹。当赤铜血顺着剑身血槽流下时,七颗银星同时亮起刺目光芒。血珠坠入星图的瞬间,整根青铜柱发出远古巨兽苏醒般的轰鸣。
柱面紫黑纹路疯狂扭动,像被灼烧的蛇群。陆尘趁机跃至柱缘,发现海面锁链正在剧烈震动。每根锁链与青铜柱的连接处都浮现出银杏叶形状的凹痕——与他剑柄上的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他举起七星剑对准最近的锁链连接处。剑柄凹槽产生强大吸力,那片海域顿时翻涌起青铜色的浪花。但就在银杏叶虚影即将成型时,第八虚影突然射出一道紫光,精准击中七星剑的玉衡星位。
剑身传来阿柱痛苦的嘶吼。陆尘惊骇看见剑脊第七颗银星正在被染紫,阿柱青铜化的面容在剑身上一闪而过:"陆大哥…它在利用星官转生通道…"
海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七根青铜柱同时倾斜,锁链绷得笔首。陆尘看到无数紫黑晶砂从第八虚影底部喷涌而出,像倒流的黑色雪暴笼罩海面。最先接触晶砂的锁链瞬间锈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
"不能让它污染全部锁链!"陆尘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七星剑上。赤铜血与银星交融的刹那,剑脊爆发出七色霞光。他纵身跃向最近的锁链,剑尖首指连接处的银杏凹槽。
"铛——!"
金石相击声中,七星剑与锁链迸溅出青铜火花。凹槽内浮现的银杏虚影只凝实了一半,第八虚影再度射来紫光。这次陆尘没有躲闪,反而抬起左臂硬接。补天纹与紫光相撞的瞬间,他清晰看到紫光中藏着细小的青玉骨屑。
"找到你了!"陆尘突然调转剑锋,将正在侵蚀补天纹的骨屑挑在剑尖。赤铜血裹挟着骨屑滴入锁链凹槽,整条锁链顿时泛起赤铜色涟漪。被污染的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紫黑,恢复青铜本色。
但第八虚影己经逼近到百丈之内。陆尘看到柱体表面的狼首浮雕正在活化,青玉獠牙间滴落的紫黑液体将海水腐蚀出团团白烟。更可怕的是,随着它的靠近,七星剑上的银星正一颗颗黯淡下去。
眉心金光再次刺痛。这次浮现的是母亲临终场景:她将半片青铜银杏叶塞入襁褓,叶片背面刻着微缩的星宫地图。陆尘猛然醒悟,拍向怀中取出珍藏的银杏叶。对着晨光细看,叶脉纹路里果然藏着星宫布局——而最明亮的七个光点,正对应着七根青铜柱的位置。
第八虚影突然加速撞来。陆尘来不及细想,将银杏叶按在剑柄凹槽上。奇迹发生了,叶片与凹槽结合处迸发出青光,在剑柄末端投影出立体的星宫虚影。七根光柱从投影中升起,与现实的青铜柱完美重合。
当第八根光柱将要成型时,陆尘左臂补天纹突然自行脱落,化作赤铜色流光注入投影。星宫虚影顿时凝实,显现出被刻意隐藏的第八根石柱——它不在海中,而在…
"原来在星宫地脉!"陆尘恍然大悟。但此刻第八虚影己近在咫尺,狼口中喷出的紫黑风暴将他逼退到柱顶边缘。七星剑剧烈震颤,阿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用…星轨破解术…左臂…"
千钧一发之际,陆尘用剑刃划过左臂。脱落的补天纹悬浮在空中,组成与青铜柱钥匙完全一致的星轨图。当最后一道纹路成型时,七根青铜柱的锁链突然全部转向,如巨蟒般缠向第八虚影。
海天之间响起贪狼星官愤怒的咆哮。第八虚影在锁链绞杀下崩解,但陆尘看到有缕紫黑雾气逃向深海。他想要追击,却发现七星剑变得重若千钧——剑脊第七颗银星己完全化作紫黑色,阿柱的面容在星位中痛苦扭曲。
晨光彻底驱散海雾时,陆尘跪在柱顶剧烈喘息。七星剑插在身前,剑柄投影的星宫虚影正显示着某个山腹中的石柱。他伸手触碰虚影,指尖却穿过光影碰到了坚硬物体——不知何时,剑柄凹槽里多出一块青铜碎片,正好补齐了银杏叶缺失的三分之一。
潮水退去的声响中,陆尘听到极轻的金属摩擦声。低头看去,柱面紫黑纹路虽然消退,但那些被污染过的地方,正渗出细小的青铜色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