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灵剑的余韵尚在指尖流淌,一种开天辟地的锋锐与万物共生的守护意念,在他心中交织盘旋,未曾平息。伏羲垂眸,感受着那股力量,似与自身血脉相连,又仿佛是天地初开时的一声悠远叹息。
此行的最后一处祭坛,便设在这黄土高原深处的一座隐秘地穴。这地方,连风声都透着一股子苍凉。
幽深,仿佛大地裂开的一道狭长伤痕,内里黑黢黢的,透着几分不祥。几个随行者交换着不安的眼神,脚步也有些迟疑。
他们依循着某种古老的指引,踏入了这片未知的领域。伏羲走在最前,神色如常,似乎这地底的未知并不能扰动他分毫。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味道,像是尘封了千年的古墓被骤然惊扰。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只能凭借壁上偶尔镶嵌的奇异晶石散发的微光辨认方向。
刚一进入地穴深处,众人脚下的坚实地面毫无预兆地崩裂。连伏羲也未曾料到这变故来得如此突然。
“啊——”
“救命!”
猝不及不及的惊呼声、惨叫声被瞬间吞没。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每一个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有人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只捞到一把虚空。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般涌来,将所有的光线、所有的希望吞噬殆尽。
耳边只剩下风声的呼啸,尖锐而凄厉,还有土石簌簌坠落的声响,砸在不知何处,发出沉闷的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砰!噗通!”
众人七零八落地重重砸落在相对松软的土层上,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埃。有人首接脸着地,啃了一嘴泥。
剧烈的冲击让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骨头欲裂。一时间,呻吟声,咳嗽声此起彼伏。
呛人的黄土气息涌入鼻腔,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有人刚想抱怨,就被灌了一口土,剧烈咳嗽起来。
伏羲勉力撑起身,眉头微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视线在昏暗中艰难地聚焦。这里的光线比上方还要幽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一个完全由黄土构成的地下迷宫,甬道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稍胖些的恐怕就要卡在当中。土壁粗糙,用手一摸,还能感觉到细微的沙粒簌簌落下,似乎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冰冷潮气和浓郁的土腥味。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一个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未知的恐惧。
“小心!”
一声低喝自身旁传来,带着几分惊惶。伏羲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随行者正指着两侧的土壁,脸色煞白。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从西面八方传来,如同地底巨兽苏醒时的沉重呼吸,又像是无数巨石碾过大地的声音。
两侧原本静止的土墙,竟开始缓缓向内移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声音钻入耳膜,让人不寒而栗。那黄土仿佛活了过来,带着碾碎一切生灵的意志,沉默而坚定地向他们逼近。
土屑不断从上方掉落,砸在身上,脸上,带来阵阵刺痛。有人试图用手去抵挡,却发现那土墙沉重无比,纹丝不动。
空气迅速变得稀薄,挤压感让呼吸都变得困难。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带着黄土的腥味和绝望的冰冷。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伏羲大人!我们…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有人带着哭腔喊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他旁边的人早己在地,面如死灰。
在这绝境之中,伏羲的神色却异常平静。新得的金灵剑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剑身暗金色的光华流转,似与这厚重的大地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那股源自剑身的守护意念,此刻在他心中愈发清晰、坚定。
他闭上双眼,任凭那股来自大地的巨大压力席卷而来,外界的喧嚣与恐惧仿佛都与他隔离开来。他的心神却奇异地沉静下去,仿佛融入了脚下这无尽的厚土之中。
他感受到了大地的脉动,那是一种沉稳、博大、包容万物的母性力量,厚重而慈悲,却也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坤卦的卦象与爻辞,在他脑海中逐一闪过,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至理,此刻清晰无比。
伏羲一手紧握金灵剑,剑尖自然下垂,指向脚下厚土。剑上的先天八卦图纹在昏暗中微微发亮,与他心中的卦象相互辉映。
另一只手则缓缓掐出坤卦的印诀,拇指与食指相接,其余三指自然伸展,动作沉稳有力,没有丝毫慌乱。
他深吸一口气,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凝滞了一瞬。随后,低沉而庄严的诵念声,在这压抑的地下迷宫中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引动了地脉的共振。脚下的土地似乎传来轻微的震颤,与他的声音相呼应。
“含弘光大,品物咸亨。”
随着他庄严的念诵,一股无形而温和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一般向着西周的黄土墙壁扩散开去。
那原本步步紧逼、散发着冰冷杀意、势不可挡的土墙,竟在接触到这股波动的刹那,微微一顿。
挤压的力道,似乎遇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却又无比柔韧的屏障,再难寸进分毫。土墙蠕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下来,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也渐渐低沉,最终彻底静止下来。它们仿佛一头被安抚的暴怒巨兽,恢复了亘古的沉寂。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减轻。
“停…停了?”有人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身旁的土壁,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依旧,却不再移动。
众人在地,劫后余生让他们几乎虚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早己浸透了衣衫,混合着泥土贴在身上,狼狈不堪。有人甚至喜极而泣,发泄着方才的恐惧。
伏羲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他能感觉到,这并非单纯以力抗力,而是顺应了这坤土的特性,以柔克刚,以德载之。
他手中的金灵剑,此刻散发着柔和的暗金色光晕,剑身不再震颤,而是静静地悬浮,与这厚土之力隐隐呼应,仿佛它天生便与这大地同源。
危机暂时解除,但伏羲看向前方幽暗的黄土迷宫,它依旧深不见底,充满了未知与凶险。土壁虽然不再移动,但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以及迷宫本身的复杂,都预示着前路漫漫。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一个随行者抹了把脸上的泥和汗,看着伏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充满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