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外镇？亏你也信！”
“我就看见活儿没多干几趟，整个作坊都搁这儿瞎折腾呢。你拿钱多，当然帮东家说话！”
刘帮厨本是好意解释，见好心没好报，只觉火气上头，也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我讲的是东家说过的话，又不是我自个儿编的。倒是你，故意给老人家难堪，还能捞到什么好不成？”
“我胡咧咧？”
石剩子干脆把手里的坛子往地上一顿，拔高了声音。
“我这是提醒大家伙留神，别忙活半天，到时候作坊撑不下去，月底工钱都没着落，你们还傻乎乎地给人卖力呢！”
“你放屁！你再敢咒作坊一句试试！”
刘帮厨忍无可忍，一步冲到石剩子面前，两人互相指着鼻子，眼看就要动手。
旁边的帮工们见状不妙，赶紧冲上去把他们俩死命拉开。王婶子眼见情势不对，顾不得东家今日有事，冲去隔壁叫来了沈攸禾。
沈攸禾安静地听完了事情经过，整个人都有些无语。
刘帮厨是个老实人，真以为这石剩子误会了作坊的收益。实际上她一听便明白，这哪里是误会，他压根就是嫌自己赚得少，找个由头撒泼呢。
镇上码头扛大包的苦力一天工钱一百文，需要从早干到晚，工作量也比沈家作坊大得多。沈攸禾定下的这个工钱，虽没高于市场价多少，却也相当合适了，毕竟只干半天，工人们上午可以去做别的活计。
也正因如此，石剩子此番胡闹，并未激起其他人共鸣，连一起帮工的兄弟们都在观望中。
一百文两个时辰，只需要搬些瓶瓶罐罐或者肉鱼蔬菜，这工作摊谁身上，都是个好营生，任谁都不愿意随意丢掉。
唯一有异议的只有石剩子。
傍晚下了工，石剩子拉上几个平日里交好的搬运工兄弟，在常年光顾的食肆里喝酒。
几碗酒下肚，石剩子重重地把碗往桌上一放：
“我这几天算看明白了，咱们几个就是傻，整天累死累活搬来运去，拿到手那几个子儿，亏死了。”
旁边一个帮工闻言迟疑了一下：
“剩子哥，话也不能这么说，东家开的工钱，算下来比在码头扛大包强多了……”
“拉倒吧。”石剩子嗤笑一声，声音带着醉意。
“那是东家糊弄你们老实！你们瞅瞅这作坊，干活的人越来越多，活儿越来越杂，可咱们每趟运的货，真多出几成？”
“要我说啊，这作坊指不定哪天就撑不住了，到时别说工钱，咱们这些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见其余人还有些迟疑，石剩子又往里填了把柴：
“你们跟着我一块儿做工这些年，哪回我让你们吃过亏？我话撂这儿，她那作坊就是不对劲！这差事我不干了，明儿我就去辞工，趁早找别的出路。”
其余几个人互相对视，脸上都有些动摇和迟疑。
“那，那剩子哥，要不咱们明天找东家好好说说，都一个村的，别闹太僵……？”
石剩子灌了口酒，冷哼一声没搭话。
一个妇人，张罗着开什么作坊，抠抠搜搜的，连几百文工钱都不愿加，还指望他给她干活儿？
做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谢大勇还裹在被子里睡得正沉，就听见自家院门被拍得砰砰响。
他昨天没去喝酒，压根不知道石剩子他们商量的事。谢大勇揉着眼睛开了门，看见石剩子领着其余搬运工堵在门口。
“剩子？这一大清早的，有啥事吗？”
石剩子也不多话，首接催促：
“快别睡了，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咱们有事要去找东家谈。”
谢大勇虽然一头雾水，但都是兄弟，赶紧套上衣服就要跟着走。媳妇周小月跟在后头，看着这阵势，总觉得不大对劲。
她追到门口，拦住谢大勇：
“当家的，你早饭还没吃呢，吃完了再去……”
谢大勇不耐烦地挥挥手：
“男人间的事，你女人家别管了。好好在家待着，看好孩子，早饭不用给我留，你自个儿全吃了。”
说完，谢大勇跟着石剩子他们快步离开。周小月站在门口，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消失，眉头微蹙。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沈攸禾家门前。石剩子上前一步敲门，声音响亮：
“东家在家吗？咱们几个来找你谈事！”
沈攸禾应声出来，看着门口几个搬运工，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有些局促的谢大勇和另外几个人，最后落在石剩子身上，语气平静：
“什么事？”
石剩子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
“兄弟几个今儿个来，便是想同东家说一声，我们以后辞工不干了。”
他这话一出口，余下几人都愣住了，互相茫然对视。
不是说好跟东家商量商量吗，怎么就首接不干了？
谢大勇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赶紧提出疑问：
“啥？辞工？我……”
他没想辞工啊？
可话还没出口，沈攸禾眼神平静地扫过几个人，点了点头，首接打断了他的迷惑。
“行，稍等。”
说完，她转身就进了屋里，很快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出来。
沈攸禾把布包打开，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几份散碎银子，她动作利落，把银子递向石剩子，声音清晰明确：
“既然几位想辞工，那就按规矩，把这几天的工钱给诸位结清。银钱在这里，大家可自行清点。”
“不过，有句话讲清楚。我们沈家作坊讲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永不录用辞过工的人。你们都想好了？”
石剩子根本没在意她后面的话，一把抓过那几份银子攥在手里，脸上带着点得意的笑，冲沈攸禾扬了扬下巴：
“当然想好了，钱拿来就行！”
沈攸禾看他收了银子，一点没犹豫，也不再看其他人，转身就进了屋。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其余几个搬运工惊愕茫然地站在紧闭的门前，几脸懵逼，不知所措。
啥？刚才都发生了啥？
他们怎么就被辞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