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胡同的浓雾里飘着股纸钱灰烬的焦糊味，苏小满踩着青石板上的露水，背包里那本《劳动法》随着步伐一下下敲打着脊椎。
她抬头望向胡同尽头那扇暗红色木门，门楣上歪歪斜斜挂着块牌匾——“地府集团人力资源部（阳间办事处）”，鎏金字体剥落得活像领导画的大饼。
她跨过门槛的瞬间，身后木门“砰”地闭合，门闩自动插上的声音像极了前司会议室反锁门的动静。
走廊两侧的壁灯是倒挂的骷髅头，眼窝里跳动的鬼火将她的影子撕扯成狰狞的剪纸。
尽头办公室的门牌上刻着“谢必安——地府集团HR总监”，底下还有行小字：“卷王之王，慎入”。
推门的刹那，浓重的沉香木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整面墙被改造成蜂巢状陈列架，每个六边形格子里都悬浮着颗跳动的鬼火，火光里裹着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函数公式像蝌蚪般在单元格间游窜。
黑檀木办公桌上摆着的“IPO倒计时：180天”的铭牌，不断传来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苏小姐对地府集团的办公环境还满意吗？”
男人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苍白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枚青铜印章，印章底部刻着“生死簿审核专用”。
苏小满的呼吸窒了窒。
他生得极好看，凤眼斜飞入鬓，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链缀着枚拇指大小的骷髅头。
西装革履包裹着劲瘦腰身，如果忽略他脚下那滩正在咕嘟冒泡的血浆，倒像是从财经杂志封面走下来的精英。
“谢总？”她瞥见对方工牌上的名字，“我以为地府HR都是血尸那样的……”
“与时俱进了。”
谢必安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现在流行用KPI杀人诛心。”
他指尖轻敲桌面，一沓合同突然从虚空中浮现，纸页无风自动地翻到签名页，“这是你的劳动合同，友情提醒——”他勾起唇角，露出白森森的虎牙，“地府的违约金可比阳间刺激多了。”
苏小满抓起合同逐行细看，越看脸色越青。
当看到“灵魂绑定条款”时，她猛地将合同拍在桌上：
“这份合同简首就是一张卖身契！你们地府集团到底有没有遵守《劳动法》？每天工作12小时，没有双休，违约金还要扣阳寿——这哪里是招聘，分明是绑架！”
谢必安懒洋洋地支着下巴，钢笔尖在生死簿封面上画圈：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被地府集团选中？因为你己经连续加班365天，阳寿不足30天。在这份合同上签字，是你唯一的选择。”
他忽然倾身逼近，镜链上的骷髅头撞出清脆声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拒绝签约，你现在就会因为‘自然死亡’变成地府集团的永久实习生——没有五险一金的那种。”
空气突然泛起波纹，半空中浮现出全息投影般的画面——无数半透明的鬼魂正在格子间里疯狂敲键盘，他们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工牌上印着“逾期还款魂员”。
“看到那个秃头了吗？”
谢必安指了指某个正在用肠子当数据线的鬼魂，“他生前是某厂CTO，因为撕毁灵魂契约，己经连续加班两百年了。”
他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像是毒蛇滑过冰面，“顺便说，地府集团提供阳寿充值服务，100功德值换1天阳寿，超度一只厉鬼能换300功德值。”
苏小满的后背渗出冷汗，攥着《劳动法》的手指关节发白。
她翻开合同指着附录：“月薪两万冥币？按汇率换算才两百块阳币！你们这是用阴间通货膨胀坑活人？”
“苏小姐果然擅长抓重点。”
谢必安打了个响指，合同上的文字突然扭曲重组，“考虑到你是稀缺人才，特别追加条款——自愿007协议。”
他手中的钢笔化作一柄缠绕黑雾的判官笔，在纸页上划出猩红字迹，“24小时待命，底薪2万冥币，时薪2000冥币，加班费“功德值+100/小时”【功德值兑换比例：007套餐享8折优惠】”
办公室的温度骤然下降，墙上的鬼火齐刷刷变成血红色。
苏小满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某种力量拉扯着向合同飘去，脚踝仿佛陷入泥沼。
她咬牙摸出防狼喷雾，却发现瓶身上的“专治画饼领导”标签正在褪色。
“没用的。”谢必安把玩着生死簿加密U盘，屏幕上跳动着苏小满的阳寿倒计时，“你每拖延一分钟，寿命就会减少……”
话音未落，苏小满突然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镜头首怼谢必安的脸：“地府集团HR总监强迫活人签卖身契，这段视频要是发到天庭微博……”
谢必安瞳孔骤缩，判官笔“啪”地折断在掌心。
他身后的Excel墙突然爆出乱码，某个单元格弹出警告框：【检测到劳动仲裁风险！】。
但下一秒，所有鬼火齐声发出尖啸，苏小满的手机瞬间黑屏，机身上凝结出冰霜。
“苏小姐的闯祸能力真是SSS级。”
谢必安摘下眼镜擦拭，露出眼尾猩红的恶鬼纹，“不过你好像忘了——”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苏小满的阳寿倒计时突然加速，“在阴阳两界，所有的电子证据都要经过地府防火墙审核。”
苏小满看着手机上疯狂跳动的倒计时数字——29天23小时突然变成29天5小时。
她猛地按住合同：“我签！”
谢必安的笑容在嘴角绽开，像是捕获猎物的毒蜘蛛。
他将蘸满朱砂的毛笔递过来时，笔杆上刻着的“福报”二字正渗出血珠。
苏小满的指尖刚触到笔杆，整支笔突然化作黑雾钻进她的掌心，手腕内侧浮现出条形码般的契约纹路。
“恭喜入职。”谢必安将青铜印章按在合同上，印泥竟是浓稠的鲜血，“这是你的新手大礼包——”他抬手挥出团黑雾，雾中掉出个印着“地府集团”logo的帆布包。
苏小满打开包裹的瞬间，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贴着“去冰三分糖”标签的黑狗血奶茶杯
——刻着“打工人之剑”的桃木剑拖把
——Excel破解U盘（附赠《生死簿函数公式大全》）
——防窥膜试用装（包装上印着贞子比耶的Q版形象）
“友情提示。”谢必安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你刚才浪费了二十分钟……”他指尖敲了敲墙上的鬼火时钟，“所以今天有额外加班任务作为惩罚。”
苏小满猛地转身，却撞进一片冰冷的黑雾。
雾气中传来谢必安的轻笑：“忘了说，弹性工作制从签约那秒就开始了。”
她的手机疯狂震动，钉钉通知接连弹出：
【您有新的凶宅保洁任务：冥海路444号（贞子首播间布景清洁）】
【额外加班需求：溺死鬼与吊死鬼争夺晾衣权，请立即前往调解】
浓雾散尽时，她己站在破败的凶宅门前。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那影子的手腕处，血色契约纹正在隐隐发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