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在祭祀的前一日晚上,炸响在天边,本该在寅时开始稍稍亮起的天,因春雨绵绵,灰得心情十分不适。薄雾缠绕,整个皇城都仿佛被罩在一层朦胧的纱帐之下。
张文静、盛元博、顾若棠三人简装出了宫门
张文静撑着一柄乌油伞,走在最前头,素衣不施粉黛,披着一件银灰色的锦缎披风,衣摆微微拖地,被雨丝濡湿些许。脚步稳而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往昔里。
"母后,您慢些。"盛元博上前一步想要搀扶。
"哀家还没老到需要人扶的地步。"
张文静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倒是你,当皇帝这么多年了,走路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盛元博紧随其后,穿着一身墨色常服,今日不着朝服,也未系金冠,只系了条银丝束发带,一张继承了张文静和先帝的祸水脸,因穿着常服而显得好拿捏。
顾若棠则略略落后半步,一袭素白宫装,手中捧着食盒,那是张文静吩咐专为祭奠准备的"狮子头"和"红烧鸡翅",热气腾腾,一路小心捧着,唯恐雨气侵扰。
她时不时偷瞄一眼丈夫湿透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在外人面前威严无比的皇帝,私下里还是那个会为她挡风遮雨的少年。
"若棠,别老盯着元博看,小心摔跤。"张文静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少看两眼,保存点新鲜感。"
顾若棠的脸顿时红得像食盒里红烧鸡翅的酱汁,赶紧收回目光,却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角。
"母后教训得是。"盛元博一本正经地应道,却在背后悄悄伸手扶住了妻子,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惹得顾若棠差点把食盒扔出去。
顾若棠则略略落后半步,一袭素白宫装,手中小心翼翼捧着食盒,那是张文静亲自跑去御膳房,全程精心认真监督,专为祭奠准备的“狮子头”和“红烧鸡翅”。
雨丝渐密,打在青石御道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三人无言走过长长的御道,行至皇陵之前。
皇陵很大,封住的门外有专门的祭祀台。
“老东西,带儿子和儿媳来看你了。”
张文静站在台前,动作不紧不慢地将带来的供品一件件摆好——酒、水果、点心,还有那两道冒着热气的菜肴。
盛元博和顾若棠想搭把手,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别动,你父皇就喜欢哀家给他布菜。"张文静说着,狮子头做的是爱心模样,鸡翅叠好,外面外圈铺了一圈板栗。
很朴素,也不精致。
"给你带了最爱吃的,放心,这次没加料。"
盛元博在后面猛地咳嗽起来,被雨水呛着了似的。
"下面应该挺快活的吧?"
她突然抬高声调,像是要驱散回忆,
"不用见我这个毒妇,是不是松快多了?"话尾带着颤音,被雨声吞没大半。
“相好的都在下面陪你,又是三宫六院了。来到这个世界,哀家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你。走得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这皇陵,再给我几十年,让我看看这个世界,”
雨越下越细,像从天上织出一张轻纱帘,把她声音衬得软软的。明明是抱怨,句句却透着藏不住的牵挂。
盛元博己经快绷不住,转过身偷偷笑。
顾若棠悄悄伸手捅了捅他,小声道:“严肃点。”
“要是没话跟你父皇说,就赶紧滚,别站这碍眼。”
张文静头也不抬地说,手上却温柔地擦拭着墓碑上的水珠。
见两人走远了,张文静话锋一转,
“上次托得梦是几个意思?老东西,故意变年轻来勾引哀家。是不是过分了?”
她啧了一声,骂归骂,却眼里带了点笑意。
“你就别想骗我现在下去,有本事你就上来陪我撒。”
说着,说着,眼眶了起来,
“别急,再等几年,后面八年大灾,我怕儿子抗不过去。总要知道孙子长什么样以后,才能到下面来和你说,是不?到时候下去,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放心,我保证打还手,骂回嘴。”
雨水己经快湿透她的披风,但她像没察觉一样,仍坐在石凳边,静静陪着。
那头,盛元博和顾若棠己回到车驾处。雨丝细密如织,紫苑小心撑着伞,眼睛却始终望向那道还在祭台前伫立的身影。
“娘娘怕是又要待到天黑了。”她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
每年张文静都会在盛钧灏忌日那天,在皇陵坐一整天,
盛元博长叹一口气:“一年中,也就只有今天,母后才会放大对父皇的思念。”盛元博叹了口气: “我们先走吧。”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祭台上的身影,眼中浮出一丝复杂的敬意与心疼。
“我们先回吧。”他说。
顾若棠站在他身边,望着雨中那道披风被打湿、却依旧挺首不动的背影,忽然轻声道:
“您若是先一步去了,我大概没办法像母后这般坚强。”
“哎,怎么说话呢?”
“口误。”她立刻低头认错,声音乖巧。
“回宫收拾你。”
“陛下,臣妾知错了。”她眼睛一弯,声音娇软得很。
“知道错了?那就该挨罚。”
抓住那只在逃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里,眼底却压不住笑意。
张文静没再理会任何人,她用指腹轻轻墓室门上的字迹,一遍又一遍。
“哀家独守空闺那么久,养几个面首,也不是什么大事
为何在梦境之中,醋劲那么大,
准你三宫六院,就不准哀家的七情六欲
霸道总裁,双标男。”
沉默了许久,靠在墓室门外的凳子上
“老东西,我前两天那梦里出现的人,是不是你?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哀家都不知道你年轻时的模样,怎是个小少年郎出现在梦里?
别想我下去,有本事你上来找我。
。”
说完,张文静像个无事人一样拍拍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下祭台,顺手拿了那柄伞递给顾若棠,自己则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雨里。
远处的盛铭文打了个喷嚏。
笑了笑。
今天这日子,铁定是他的小女人,在背后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