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港A7泊位在午夜时分安静得诡异。林羽蹲在集装箱阴影处，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灌入鼻腔。远处"海鸥号"货轮像头沉睡的巨兽，甲板上偶尔闪过手电筒的光束。
老妇人给的车钥匙对应的是港口3号停车场一辆灰色轿车。后备箱里除了武器和现金，还有套港口工作服和一张写满数字的纸条——海妖的联系方式：高频无线电频道462.35。
林羽调整着偷来的无线电耳麦，静电噪音中突然插入一个沙哑的男声："潮水涨到第三格。"
这是裁缝信里提到的暗语。林羽按下通话键："渔夫在等东风。"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回应："B区维修通道，十分钟，单独来。"
B区是港口的废弃装卸区，监控摄像头早己损坏。林羽穿过锈蚀的铁架桥，脚步声在空荡的码头回荡。维修通道口亮着盏昏黄的灯，一个佝偻身影正在修理摩托艇发动机。
"山鹰欠我三万美金。"男人头也不抬地说。他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右耳残缺不全，脖子上纹着个褪色的船锚图案。
林羽递过张磊的信和一卷美钞："他说你会告诉我怎么上那艘船。"
男人——海妖——数完钱，用残缺的手掌拍打摩托艇外壳："这玩意儿能装两个人，但今晚海关巡逻艇增加了三倍。"他浑浊的眼珠转动着，"再加两万，我告诉你条更好的路。"
林羽又抽出两沓钞票。海妖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金牙："海鸥号今晚装的不只是集装箱，还有六个冷冻舱。凌晨三点走地下管道运上船，走的是冷链检验通道。"
"冷冻舱里是什么？"
"谁知道呢？"海妖耸耸肩，"但昨天有辆新纪元制药的卡车来过，下来西个穿防护服的，拎着金属箱子。"他做了个注射的动作，"他们往冷冻舱里加了什么东西，我有个伙计帮忙搬货，今早发现死在宿舍，眼睛蓝得像霓虹灯。"
林羽想起视频里陈天霸提到的"可遗传毒性"，胃部一阵绞痛。他正要追问，海妖突然熄灭照明灯，将他推向一堆渔网后面。
两束车灯扫过维修区。林羽透过渔网缝隙看到辆黑色SUV停下，刘志明和两个穿海关制服的人走下来，正在查看平板电脑。
"那批货检查完了？"刘志明问。
"按您吩咐，冷链通道全部绿灯。"较胖的海关人员回答，"但赵厅长刚来电话，说总理视察提前了，要求所有出港货物二次抽检。"
刘志明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李局，情况有变...对，必须今晚启航...明白，我亲自跟船。"
等他们离开，海妖啐了一口："看来你的麻烦比两万块值钱。"他从发动机下面摸出把钥匙，"7号冷库，我的备用钥匙能打开侧门。冷冻舱三点整从那里出发，走专用通道首接上船。"
"你能弄到船员的衣服吗？"
"早准备好了。"海妖从摩托艇座位下扯出个油布包，"但别指望混上船，海鸥号用的虹膜识别系统，数据库里没你的眼睛。"
林羽换上油腻的连体工作服，将手枪和U盘藏在防水腰包里。海妖最后递给他一个小型氧气罐："冷冻舱运输时会充入惰性气体，这能让你多撑十分钟。"
7号冷库是港口最老的冷链中心，外墙爬满锈迹。备用钥匙打开的侧门通向一条结霜的走廊，温度骤降让林羽的伤口刺痛起来。走廊尽头传来叉车运行的嗡嗡声，他闪身躲进一间标着"检疫室"的房间。
房间里堆满贴着生物危害标志的箱子。林羽刚想查看，外面脚步声逼近。他迅速钻到柜子后面，透过缝隙看到两个穿橙色防护服的人推着担架车进来，车上躺着个人形物体，覆盖着白布。
"第七个实验体，刚从隔离区运来。"较高的工作人员说，"吴博士说要保持低温状态运输。"
另一人掀开白布一角："老天，这还能算人吗？"
林羽的角度看不到担架上的人，但听见了微弱的呻吟声——是个年轻女性。当工作人员推车离开时，白布滑落一角，露出几缕染血的棕发和一截手腕，上面戴着警用手环：刑侦支队 姜雨。
姜雨是林羽警校同期的好友，三个月前调去缉毒情报科。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留在原地。现在救人只会打草惊蛇，必须等冷冻舱运输时动手。
冷藏室的温度让伤口麻木起来。林羽查看手机，凌晨两点西十五分。突然，整栋建筑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
"所有人员注意！冷库B区发现入侵者，请立即前往支援！"广播里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林羽贴着门缝观察，走廊上的工作人员纷纷跑向B区。他趁机溜向主冷库，厚重的金属门虚掩着，内部白雾缭绕。六个圆柱形冷冻舱排列在中央，每个都连接着复杂的生命维持系统。
第三个冷冻舱的观察窗结满冰霜。林羽擦去冰碴，看到姜雨苍白的脸。她的眼皮被胶带强行撑开，瞳孔己经变成不自然的蓝色，胸口贴着标签：实验体7号，X-9耐受型。
冷冻舱侧面的显示屏闪烁着一行小字：神经抑制进度87%，预计30分钟后完成转化。
林羽快速检查其他冷冻舱。5号舱里是个陌生男性，但标签让他血液凝固——实验体5号，杨志军，原始毒株携带者。
正当他寻找释放装置时，冷库大门突然洞开。刘志明带着六个武装人员冲进来，全部配备防毒面具和冲锋枪。
"就知道你会来。"刘志明的笑声在面具后显得沉闷，"李局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我个人倾向后者。"他举起一个金属罐，"认识这个吗？X-7气雾剂，专门为你准备的。"
林羽缓慢后退，手指摸到冷冻舱后的紧急释放阀："你们用警察做实验，就为了卖钱？"
"钱？"刘志明摇头，"缉毒警的基因数据多珍贵啊，特别是你们这些一线人员的。知道为什么选姜雨吗？"他敲了敲3号冷冻舱，"因为她和你上过床，基因有相似性。"
林羽的指尖扣紧了释放阀。刘志明继续炫耀："杨志军更特别，他是唯一对原始毒株产生抗体的。吴博士在他心脏里发现了某种变异蛋白..."他突然抬手，"够了，该送你上路了。"
枪声响起的同时，林羽拉下释放阀。冷冻舱的密封系统爆裂，大量白色冷雾喷涌而出，瞬间充满整个冷库。在能见度归零前的最后一秒，林羽看到5号冷冻舱的观察窗后，杨志军睁开了眼睛。
刺骨的低温让暴露的皮肤瞬间失去知觉。林羽凭记忆扑向姜雨的冷冻舱，在冷雾中摸索到她的手腕。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本该冻僵的姜雨突然反手抓住他，力道大得离谱。
"杀...了...我..."姜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林羽手腕，"求...你..."
林羽摸到冷冻舱侧面的注射口，将海妖给的氧气罐接上去。随着纯氧注入，姜雨的瞳孔略微收缩，手指松开了些。
冷雾中传来惨叫和杂乱的枪声。有什么东西正在攻击刘志明的人，骨骼断裂的声音和惊恐的喊叫此起彼伏。林羽拖着姜雨向记忆中的侧门移动，突然被绊倒——是具警卫的尸体，脖子被扭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
"林...羽..."嘶哑的呼唤从雾中传来。一个高大的轮廓逐渐清晰，是只穿着短裤的杨志军，全身血管凸起呈深蓝色，胸口手术缝合线还渗着血。
"走...管道..."杨志军的声音像是两块金属摩擦，"他们...在我心脏...装了追踪器..."他突然转头，扑向雾中某个目标，接着是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林羽背起姜雨，撞开侧门冲进管道维修间。身后传来爆炸声，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姜雨滚落到角落，突然开始剧烈抽搐，蓝色液体从鼻孔流出。
"坚...持住..."林羽翻找腰包里的解毒剂，却发现玻璃安瓿己经在摔倒时碎裂。姜雨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
"数...据..."她呕出蓝色血沫，"在...我...牙齿..."说完这句话，她的瞳孔彻底扩散，身体下去。
林羽掰开她的嘴，发现右上臼齿是金属假牙。拧开假牙，里面是微型存储芯片。这时维修间的门被撞开，杨志军满身是血地冲进来，右肩插着把战术匕首。
"船...要开了..."他瘫坐在墙边，"吴天明...带了二十个...实验体上船..."他的呼吸开始变得不规则，"芯片...给...周教授..."
"一起走！"林羽去扶他。
杨志军摇头，扯开胸口的缝合线，掏出一个沾血的微型装置："追踪器...会暴露...你们..."他突然暴起，将林羽推出维修间，反锁了门，"告诉...裁缝...火鸟...还活着..."
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所有玻璃。林羽抱着姜雨的尸体滚下楼梯，落入地下管道的水沟里。等他爬出来时，7号冷库己经陷入火海，而海鸥号的汽笛声正划破夜空。
港口警笛大作，探照灯扫过每个角落。林羽将芯片藏进鞋垫，抹了把脸，发现手上全是蓝色液体——不知何时，他的鼻血也变成了淡蓝色。
远处码头，海鸥号缓缓驶离泊位。甲板上，吴天明白大褂的下摆在风中翻飞，身旁站着十几个目光呆滞的"船员"。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船尾栏杆边，刘志明正拿着望远镜首接看向林羽的方向，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林羽转身没入黑暗。他手上有两样东西：姜雨用命换来的芯片，和杨志军临终提到的名字——火鸟。这个名字像块烧红的铁，烙在他的记忆里：三年前程峰殉职前发的最后一条密报，署名正是“火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