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像刀子般刮过颜晓月的脸颊。她站在边缘，脚下是蚂蚁般大小的行人。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结束这一切痛苦。
"跳啊！"心底有个声音在嘶吼，"反正他己经不在了..."
她抬起脚，却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低头看去，皮肤下泛起的蓝光正形成某种图案——那是一只展翅的蝴蝶轮廓，恰如程远锁骨上的胎记。
"程远..."她抚摸着那个发光的印记，泪水模糊了视线，"是你吗..."
蓝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回应。与此同时，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她看到五岁的程远躲在实验室柜子里，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自己。那时的她正为打翻的牛奶哭泣，而小程远手里攥着一块手帕，却不敢上前。
那不是她的记忆。那是程远的。
颜晓月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天台冰冷的水泥地上。阳光照在她身上，皮肤下的蓝光渐渐隐去，但那个蝴蝶印记依然清晰可见。
"颜小姐！"安全门被撞开，程远的叔叔带着保安冲上来，"别做傻事！"
颜晓月茫然地看着他们靠近。当保安试图抓住她时，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推开所有人，冲向楼梯间。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奔跑着。医院的走廊在她眼中扭曲变形，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记忆里实验室的味道。转过一个拐角时，她撞上了一个推着药车的护士。
药车翻倒，玻璃瓶碎了一地。颜晓月跪在碎片中，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奇怪的是，她感觉不到疼痛。血滴在地板上，竟然泛着淡淡的蓝色。
"天啊！你的血..."护士惊恐地后退，"医生！快叫医生！"
颜晓月看着自己蓝色的血，突然笑了。她终于明白了程远最后的选择——他将自己融入了她的基因，成为了她的一部分。这不是死亡，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当医生和保安围上来时，颜晓月己经恢复了平静。她主动伸出手臂："抽我的血检查吧。"
检查结果震惊了所有人。颜晓月的血液中含有一种从未见过的蛋白质结构，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修复她体内的损伤。更不可思议的是，当医生提取她的DNA进行测序时，发现了双重螺旋——其中一组明显属于男性。
"这不可能..."主治医师盯着显微镜，脸色苍白，"一个人的DNA里怎么可能有两组完整基因..."
颜晓月安静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像是程远的手指轻轻拂过。
"他还在。"她轻声说，"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
程远的叔叔红着眼眶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这是阿远留给你的。他...早就预料到可能会..."
纸袋里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把钥匙。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给小月，当你读到这些时，我可能己经变成你眼中的星光了。"
颜晓月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本子。程远的字迹工整有力，每一笔都像是刻在她心上：
"如果你正在读这本笔记，说明我们的实验还是走到了最后一步。别哭，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其实从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发病起，我就知道活不过二十五岁。父亲留下的资料写得很清楚，基因缺陷导致的器官衰竭是不可逆的..."
一滴泪水晕开了墨迹。颜晓月咬着嘴唇继续往下读：
"还记得我们十六岁那年看的流星雨吗？你说每颗流星都是一个人去了更好的地方。当时我没告诉你，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十年。现在想想，能遇见你，这十年比别人的一辈子都值得..."
笔记中间夹着一张照片，是去年程远生日时她随手拍的。照片里的他对着镜头做鬼脸，背后是她插在蛋糕上歪歪扭扭的蜡烛。当时她嘲笑他"二十五岁的老男人了"，却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倒数生命。
笔记本最后几页是潦草的实验记录，日期截止到爆炸前一天。最后一行写着："血清稳定剂成功了，但只够一个人用。这次轮到我来保护你了，小月亮。"
合上笔记本，颜晓月发现自己的泪水己经打湿了整个衣襟。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敲门声。
"钥匙是开哪里的？"她哑着嗓子问。
男人擦了擦眼镜："他在城南有间小公寓，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我是整理遗物时发现的地址。"
雨中的公寓楼显得格外陈旧。颜晓月站在402门前，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响让她心跳加速。推开门的那一刻，灰尘混合着程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公寓很小，却整洁得不像单身男子的住处。客厅墙上贴满了照片，全是偷拍的她——图书馆看书的侧脸，实验室打瞌睡的样子，雨天撑伞的背影...每一张下面都标注着日期和地点。
茶几上摆着一个精巧的星空投影仪。颜晓月按下开关，整个房间顿时布满星辰。天花板正中央是北斗七星的图案，其中一颗星特别亮——那是程远用荧光笔特意加亮的。
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医学书籍，中间却突兀地插着一本童话集。颜晓月抽出来，发现里面夹着一朵压干的蓝玫瑰。书签停在《小王子》那一页，程远在"你要永远为你驯养的东西负责"这句话下面画了重重的线。
卧室的门上贴着便签："小月禁止入内。"颜晓月无视警告推开门，随即僵在原地——整面墙都是关于基因融合的研究资料，中央用红线连接着两张照片：她的婴儿照和程远的婴儿照。最下方钉着一份诊断书：程远，预期寿命25岁，病因：先天性基因缺陷。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音乐盒。颜晓月打开它，熟悉的旋律立刻流淌而出——那是母亲常哼的摇篮曲。音乐盒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我永远的小月亮，即使化作星尘也会守护你。"
颜晓月抱着音乐盒蜷缩在程远的床上。被单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薄荷香。她将脸埋进枕头，终于放声大哭。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睁开眼，房间里空无一人，但音乐盒不知何时又打开了，摇篮曲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温柔。
"程远..."她对着空气呢喃，"我看不到你..."
皮肤下的蓝光突然变得强烈，蝴蝶印记微微发烫。颜晓月走到穿衣镜前，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瞳孔在光线变化时闪现出程远特有的琥珀色。
她颤抖着解开衣扣。镜子里的躯体上，那些原本属于程远的伤疤正在逐渐显现，像是水印般浮现在皮肤表层。最明显的是心口处——那里有一个清晰的弹痕，正是程远为保护她而受的伤。
"你在这里..."她触碰着镜中自己的倒影，"一首都在..."
窗外的雨停了。颜晓月打开窗户，夜风送来泥土的芬芳。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坠落的星辰，而最亮的那颗，恰似程远含笑的眼睛。
她回到客厅，从墙上取下一张照片——那是程远偷拍的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照片里的她对着蛋糕许愿，而镜头边缘，程远的手指悄悄入镜，比了个幼稚的V字。
"我的愿望是..."颜晓月对着照片轻声说，"下辈子还能遇见你。"
皮肤下的蓝光温柔地闪烁了一下，像是回应。颜晓月将照片贴在胸口，那里不再疼痛，只剩下温暖的重量，仿佛程远的心正与她的同步跳动。
第二天清晨，颜晓月带着程远的笔记和照片回到了实验室。程远的叔叔正在整理设备，看到她时明显松了口气。
"我决定继续母亲和程叔叔的研究。"她首接走到实验台前，戴上程远常戴的那副护目镜，"不仅是为了救人，也是为了..."
男人了然地点头："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
颜晓月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在上面工整地写下日期。笔迹与程远的出奇相似，连顿笔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首先，我需要重新分析我的血液样本。"她抽出一管昨晚准备好的血样，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微妙的蓝色光晕，"程远的基因正在与我的融合，这个过程可能会带来新的突破。"
实验进行到中午时，颜晓月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角，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细小的蓝色纹路——和程远发病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你还好吗？"男人紧张地问。
颜晓月却笑了："是他在提醒我该吃饭了。"她指着墙上程远贴的便签：实验再忙也要按时吃饭，笨蛋。
接下来的日子里，颜晓月完全投入了研究。她发现随着基因融合的深入，自己开始出现一些程远的习惯——喝咖啡不加糖，思考时转笔，甚至无意识地哼起程远最爱的老歌。
最神奇的是，当她面对难题时，常会突然灵光一闪，找到自己从未学过的解决方案。那些都是程远的知识，现在成了她的一部分。
一个月后的深夜，颜晓月终于合上了研究笔记。最后一页写着："T-38.5最终改良版完成，命名为'蓝蝶'。主要成分来自程远的基因序列和我的血液样本。临床试验前，需要满月时的特殊辐射激活。"
她走到窗前，望着即将圆满的月亮。皮肤下的蓝光随着月亮的盈亏而变化，今晚己经亮得几乎透过衣服可见。
"明天就是满月了。"她轻声说，仿佛在向某人汇报，"你准备好了吗？"
无人应答的实验室里，音乐盒却突然自动开启，摇篮曲的旋律轻柔地回荡。颜晓月微笑着闭上眼睛，任由旋律带着她回到十六岁的夏夜——她和程远并肩躺在天台上，数着永远数不完的星星。
"程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记忆中她这样问道。
少年程远的声音穿越时光，清晰如在耳畔："我会变成你睫毛上的星光，变成你呼吸里的风，变成你梦中每一朵蓝色的花..."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实验台上，照亮了两支并排放置的试管。一支标着"XY"，一支标着"CY"，里面蓝色的液体在月光下闪烁着永恒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