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隔壁王婶扯着嗓门说："桂花她闺女在城里当大明星了，人家就是肯下苦功夫！"瓜子壳"啪嗒"掉在我解放鞋上，我眯起眼睛看远处自家那栋歪歪扭扭的二层小楼，突然想起三天前被村长踹门送来的那张催款单。
我叫李狗剩，爹妈在我三岁那年去省城打工，从此再也没回来。村里人都说他们在城里发了大财，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其实我知道，要真是发了财，至少会把我这名字改改——毕竟全村子的狗加起来，都没我名字里的"狗"字多。
"狗剩！"村长举着喇叭从坡上冲下来，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你家果园的橘子再不施肥，今年又得烂地里！"我慢悠悠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瓜子壳："张叔，您看我这兜里比脸还干净，拿啥买化肥？要不...您借我点？"
村长气得脸比他手里的喇叭还红："上次借你的三百块，你说买农药，结果全请镇上发廊妹吃烧烤了！"我挠挠头嘿嘿笑："这不是宣传咱们村特色农产品嘛！"
正扯皮着，一辆锃亮的小轿车"吱"地停在村口。车门打开，下来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手里举着自拍杆，对着老槐树又是转圈又是比心。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姑娘长得真俊，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就是白裙子沾了泥点子，看着有点可惜。
"老乡，请问这里是杏花村吗？"姑娘冲我眨眨眼，睫毛长的能扫苍蝇。我立马把剩下的半包瓜子揣进兜里，胸脯一挺："正是在下的地盘！妹子你找杏花村啥事？"
原来这姑娘叫苏小棠，是个旅游博主，专门拍乡村生活视频。我一拍大腿："巧了！我家正好有个橘子园，妹子要是愿意拍，免费给你当导游！"村长在旁边首翻白眼："狗剩你别祸害人，你家橘子树都快成柴火棍了！"
苏小棠却眼睛发亮："原生态！这就是我要的素材！"说着从包里掏出个小本本记："橘子园，老槐树，还有...李狗剩？这名字好特别！"我干咳两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棠就扛着设备来了我家橘子园。我蹲在树底下给她讲笑话："从前有个人姓蔡，大家都叫他小蔡，有一天他被人端走了..."苏小棠笑得差点摔了摄像机，我趁机递过去半个啃剩的玉米："尝尝？自家种的。"
正闹着，隔壁王婶风风火火跑过来："狗剩！你家橘子树招虫了！"我一看，好家伙，绿油油的蚜虫爬满了树枝，跟撒了一把芝麻似的。苏小棠眼睛放光，立刻把镜头对准了蚜虫："这就是传说中的生物防治？"
我硬着头皮点头："对！这叫...以虫治虫！"心里却在盘算，晚上得去镇上买瓶农药，可不能让这城里姑娘看出破绽。谁知道苏小棠突然说："狗剩，我教你个不用农药的法子！"
她带着我跑到后山，采了一大把艾草，又挖了些苦楝树皮。"把这些煮水喷在树上，虫子闻到味道就跑了！"苏小棠撸起袖子，白裙子上沾满了泥巴，"我爷爷以前就是用这个办法，又环保又有效！"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心跳有点快。那天晚上，我们蹲在院子里煮艾草水，月光洒在她发梢上，像缀了一层星星。我偷偷往她碗里夹了个荷包蛋："多吃点，干活累。"
视频发出去后，苏小棠的账号突然火了。评论里全是问"橘子哥"的，还有人说要组团来杏花村体验生活。村长乐得合不拢嘴，连夜召开村民大会："咱们村要搞乡村旅游！狗剩，你负责接待游客！"
我挠挠头："张叔，我大字不识几个，咋接待？"苏小棠在旁边举起手："我教他！"她冲我眨眨眼，"从明天开始，李狗剩同学要上语文课了！"
日子突然变得忙碌起来。我白天带着游客摘橘子，晚上跟着苏小棠学写字。她教我写"欢迎光临"，我却偷偷在本子上画她的侧脸。有天晚上停电，我们点着蜡烛学拼音，她的头发扫过我的手背，痒痒的。
"狗剩，你知道为什么努力不一定成功吗？"苏小棠突然问。我愣住了，手里的铅笔"啪嗒"掉在地上。她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因为有时候，方向比努力更重要。就像你种橘子，光靠拼命浇水没用，得学会用对方法。"
我挠挠头："那...我努力学写字，能当大老板吗？"苏小棠笑得前仰后合："至少能写对自己的名字，不用再画小狗代替了！"
游客越来越多，我家的橘子居然供不应求。村长带着村民成立了合作社，还请了农业专家来指导。苏小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拍视频、做首播，帮我们卖橘子。有天晚上，她突然红着脸塞给我一个信封："这里面是我这几个月的分红...还有，我想留下来。"
我激动得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杯："真的？你不回城里了？"苏小棠低下头："城里再好，也没有一个会为我煮艾草水的人。"
婚礼那天，全村人都来了。苏小棠穿着红盖头，手里还攥着自拍杆。我牵着她的手走过老槐树，听见王婶在台下抹眼泪："狗剩这小子，还真出息了！"
晚上闹洞房的时候，苏小棠突然问我："你现在觉得，努力会成功吗？"我把她搂进怀里："以前觉得不一定，现在觉得...只要努力的方向是你，就一定能成功。"
窗外的月光温柔如水，老槐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我想，也许这就是生活吧——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奇迹，只有脚踏实地的努力，和不期而遇的幸福。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叫李狗剩的穷小子，有一天会娶到全村最漂亮的媳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