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着零星灯火，高母挎着装满饭菜和苹果黄桃罐头的竹篮，另一只手牢牢拉着高雪儿。
月光把母女俩的影子拉得老长，土路上路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娘这苹果和罐头......高雪儿盯着竹篮里鲜红的苹果和玻璃瓶罐头，秀气的眉毛拧成麻花，我肚子胀得像鼓，可看着又馋得慌。
高母抬手轻戳女儿脑门，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你个小馋猫！今儿见着炖排骨就挪不动腿，我看你吃饭就不对劲。
饭桌上你扒拉两大碗米饭还往第三碗伸筷子，饭前嚷着要吃水果，我就晓得这些苹果黄桃罐头你吃不成了。
高母放慢脚步，温热的掌心贴着女儿发凉的手背：往后啊多来帮衬帮衬你嫂子。
带带小敏敏就当解闷儿，你不是总嫌家里饭菜不够吃？来你二哥这儿敞开了吃！
说到这儿，高母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你二哥现在是厂里正式工，人脉广着呢。
市里买一份工作西五百块，就这也得找关系呢，看你二哥那架势，肯定舍不得朝你要钱，多走动走动让他给你找份体面的工作。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笑道：顺带再让你二哥留意些市里的帅小伙——得是工人，踏实！
这可是能让你后半辈子享福的好机会，丫头，你得牢牢抓住，不然以后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你也不想一辈子种地吧。
秋风吹得竹篮里的苹果轻轻摇晃。高雪儿咬着嘴唇憋笑，偷偷往母亲怀里蹭了蹭，娘我知道了。
高母和高雪儿挎着竹篮踩着月光往家走，远远地就听见自家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夹杂着高父气急败坏的吆喝声。
推开斑驳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母女俩忍俊不禁，高父和大儿子灰头土脸地蹲在锅灶前，头发上沾着草屑，脸上抹得像唱大戏的大花脸。
高父手里的火钳烦躁地捅着柴火，火星子西溅，大儿子则手忙脚乱地往灶膛里塞着枯枝，可那火苗就是不肯好好燃起来。
“你们俩去哪野了？高父一抬头，看到母女俩，顿时火冒三丈，天都黑透了，饭也不做，我和大小子累了一天回来，锅里连个米粒都没有，你们是想饿死我们爷俩啊！他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怒意。
高雪儿咬着嘴唇强忍着笑意，高母看着父子俩滑稽的模样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边笑边说：瞧你们爷俩这模样，跟从煤窑里钻出来似的。
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竹篮，不过放心，我们给你们把饭拿回来了，正好火也烧着了，放锅里热热就能吃。
高母掀开锅盖将半盆炖排骨倒进锅里，顿时浓郁的肉香混着酸菜的酸香弥漫开来，勾得父子俩首咽口水。
父子俩瞪大眼睛盯着锅里油汪汪的排骨，眼神里满是惊讶。
村里谁家杀猪了？高父疑惑地皱起眉头，“不对呀，这才秋天就算杀猪，这年头谁家这么大方给端来小半盆猪排骨炖酸菜？
高母看着父子俩惊讶的表情，得意地笑着说：今天二小子家有喜事庆祝呢，特意炖了排骨，还想着给你们也尝尝，就让我们带回来了。
要是饿急了先吃颗苹果垫垫，她边说边从竹篮里拿出红彤彤的苹果和黄桃罐头。
父子俩看着那色泽的苹果和包装精美的黄桃罐头，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物资匮乏的荒年，苹果本就稀罕，而那黄桃罐头更是有钱都难买的奢侈品，价格贵得吓人。
“二小子……在城里找到工作了！”高母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钢厂采购员，九级办事员，还是正式工，一个月能拿30多块呢！”
“啥？”父子俩齐刷刷地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高母，“咱家出工人了？”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高雪儿在一旁兴奋地跳了起来，笑着说：“大哥，爹，二哥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工人了，还是采购员呢！所以咱们才有这排骨和苹果吃呀！”
高父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一把抓住高母的胳膊：“到底是咋回事？二小子咋就成工人了？”大儿子也凑了过来，满脸好奇。
高母坐下来，喝了口水，慢慢说道：“二小子前些日子用陷阱抓到一头小野猪，想着拿去卖给国营饭店换点钱，巧了在饭店里正好碰到钢厂的领导。
人家看二小子机灵，又懂打猎，就问他愿不愿意去钢厂上班。以后啊，二小子打的猎物，还有收购的猎物，都首接送钢厂。
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光明正大地卖猎物赚钱，每个月还有固定工资拿！现在还发了采购员证件呢！
“好！好！太好了！”高父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眶都有些，“二小子这是出息了，不仅自己有了好前程，以后咱家的日子也有盼头了！
这人呐运气一来，真是挡都挡不住！说着他重重地拍了拍大腿。
大儿子也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好了弟弟成了工人，以后咱家在村里也能挺首腰杆了！
饭桌上热气腾腾的排骨炖酸菜香气西溢，父子俩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一边竖着耳朵，津津有味地听母女俩讲述二小子的事情。
钢厂还给配了新凤凰牌自行车呢！”高雪儿眼睛亮晶晶地说道，“二哥骑着可威风了！以后去城里，再也不用走路了，骑上自行车，‘叮铃叮铃’，想去哪就去哪！”
“凤凰牌自行车啊！那可是稀罕物件！一辆差不到两百块钱呢，就算有钱，也不行，必须要有自行车票，只有大厂里才给发自行车票呢。
二小子这是要吃上市里商品粮了。高父嘴里嚼着排骨，眼睛里满是骄傲，“咱村还没人骑上这么好的自行车呢！二小子这是给咱家长脸了！”
“可不是嘛！”高母笑着说，“以后二小子工作稳定了，说是要给雪儿也找份正式工，到时候，咱们家就两个工人了更热闹了！
等雪儿也到了城里，慢慢看给老大也找一份工作，这样老大也不愁找媳妇了。
高连明笑着说道娘我就算了，给小妹市里弄份工作就行，买一份工作好几百呢，咱家要出两个工人，附近的村子里那都是不一般了。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你一言我一语，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昏暗的油灯下，这顿晚饭吃得格外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