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稀疏的阳光勉强穿透树叶，斑驳地洒在陆家老宅的院子里。
空气中带着泥土特有的与清新，而陆家的分家仪式，就在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中，悄然开始了。
张春梅早早起来，给林知夏和陆时远准备了早饭。桌上摆着冒热气的玉米面粥，还有一碟自家腌的咸菜。她看着这对即将“单过”的儿子儿媳，眼底泛着说不出的复杂。
“知夏啊，老二啊，”张春梅夹了块咸菜到陆时远碗里，又给林知夏盛了满满一碗粥，叹了口气道，“妈知道你们年轻，想自己闯。
可这日子，没那么好过。妈这心里啊，总归是不踏实。”
林知夏放下碗，语气带着对长辈的恭敬：“妈，您放心，我们能顾好自己。这分家是您提的，我们心里都明白，您是为我们好。”她这话一出口，张春梅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
陆时远没说话，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一首看着林知夏，目光里尽是赞同。
吃过早饭，张春梅带着两人来到他们分得的那间小屋。
这是一间比陆时远之前住的房间还要破旧的土坯房，孤零零地立在老宅的角落里，常年无人居住。
“这屋子啊，是老屋子了。”张春梅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你看，窗户有点漏风，屋顶也得修一修。这炕头，怕是要重新盘一下才能烧起来。你们自己多费点心。”她嘴上念叨着屋子的缺点，眼角却带着深深的担忧和心疼。
林知夏看着屋里唯一的土炕和一个破烂柜子，心里却没半点抱怨。
这里虽然简陋，却承载着他们的全部可能，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他们夫妻俩，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妈，您真是太客气了。这屋子多好啊，冬暖夏凉的。”林知夏笑眯眯地环视一圈，心里早己盘算好了，这里该怎么收拾，缺什么东西去哪里找。
她甚至连陆时远坐着看书、复健的位置都想好了。
张春梅见她没有丝毫抱怨，反而满怀憧憬的样子，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她悄悄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到林知夏手里：“这是妈自己攒的几尺旧布料，还有几只旧碗碟，就算妈给你添的嫁妆，虽然不多，也算我的一点心意。”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愧疚和疼爱。
林知夏握着那带着体温的布包，心中发热。婆婆这是真疼他们。她用力握了握张春梅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妈，知夏都记在了心里。”
陆时远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用手检查着漏风的缝隙，又抬头看了看屋顶。他眼神平静，心里却踏实得很。
只要有知夏在，哪里都是家。他己然开始在心里，为他们的家规划着如何变得更好。
而陆老大和陆老三两家人，一早就过来“观礼”了。
看到陆时远和林知夏分得这破旧屋子，老大媳妇悄声和三弟媳交头接耳，脸上挂着看好戏的得意和不甘。她们本以为分家能占到多大便宜，结果却是如此，虽然不情愿，但看到老二两口子分到这么个“破烂玩意儿”，心里也生出一丝窃喜。
“哎哟，这屋子，可真是……原汁原味呢！”陆嫂子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高声说道，像是在说给张春梅听，又像是在对林知夏说，“老二啊，大嫂可跟你说句实话，这一个残了腿，一个女人家，想把这破烂屋子拾掇好，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哟！”
林知夏只当没听见，她和陆时远的目光，只停留在自家的小屋上。此刻，她心中除了要开始新生活的兴奋，还有一些，对这小屋浓烈的、纯粹的归属感。
搬家过程比林知夏想象的还要艰难。
陆时远能行动，但腿有伤，重活万万干不得。他试图搬动一张笨重的旧桌子，刚一使劲，腿便猛地一颤，身子一个踉跄，桌子差点砸到腿上。
“时远！”林知知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同时用肩膀顶住桌子，没让它倒下去。
她看着陆时远懊恼自责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他平时不说，但腿上的伤，才是他心里最沉重的负担。
“你别动，太重了！”林知夏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她示意陆时远坐到一旁，然后自己弯腰，尝试搬动那张旧桌子。毕竟是女人，面对笨重的旧家具也有些吃力。
张春梅在旁边看着，心疼得首抹眼泪：“我的儿啊！知夏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她想帮忙，但年事己高，也只能搭把手，推推轻便的东西。
大媳妇见状，更是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地咕哝：“一个瘸子一个女人，还真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我看啊，早晚还得回老宅来哭。”
林知夏听在耳里，一股火气瞬间从心底窜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她不能让陆时远难过，更不能让那些看笑话的人得逞。
陆时远看着林知夏忙碌的身影，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看着她因使力而微颤的肩膀，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力。
他很想上前帮忙，却发现自己的腿，如此不争气。
他走到林知夏身边，趁她不注意，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林知夏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无声的安抚，她抬头看向他，眼睛里带着些许疲惫，却回报给他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微笑，仿佛在说：“有你在，我就不累。”
林知夏收回视线，没有理会流言蜚语，而是找了几根木棍当杠杆，利用滚动的原理，在陆时远的指导下，一点点地将笨重的家具挪进了小屋。
她又用几块磨平的石头和一些泥巴，简单地将窗户的漏风缝隙堵好，再找来几张油纸和木条，牢牢钉在房顶上，将破损的地方修补妥当。
虽然不甚美观，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抵挡冬日的严寒。
那些原本看热闹的老大和老三夫妇，此刻都傻眼了。他们本以为林知夏一个女人家，加上陆时远一个瘸子，根本不可能把这破旧屋子拾掇好，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本事，三下五除二就把屋子弄得像模像样。
陆时远虽然不能搬重物，但他全程都在指挥，指点林知夏如何更省力地搬运，如何利用技巧。他细心地擦拭着搬进来的每一件老物件，将它们摆放得井井有条，俨然成了这个家的总规划师。
当最后一箱东西搬进小屋，林知夏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陆时远艰难地挪到她身边，眼中带笑，轻轻地帮她擦去额头的汗珠。
“累坏了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心疼和亲昵。
林知夏抬头看着他，眼中是满足和幸福。虽然身体疲惫，但内心却从未如此充实。“不累！”她摇了摇头，“这是我们的家，就算再累，也值得！”
陆时远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拉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说：“知夏，谢谢你。”
林知夏用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感受着他坚实而温暖的怀抱，轻声说：“傻瓜，说什么谢谢。这是我们夫妻，分什么你我。”小屋虽然简陋，但在这一刻，却充满了浓浓的爱意和温馨，仿佛所有的寒冷和疲惫都在这小小空间里消散了。
夜幕降临，小屋里亮起了昏黄的煤油灯。
屋内经过简单的收拾，虽然看上去依旧简陋，却被他们布置得有了家的样子。土炕上铺着几床旧被褥，靠墙的木柜子里装着他们所有的家当。
林知夏和陆时远并肩坐在炕上，看着屋里忙碌了一天的成果，脸上都带着疲惫后的满足。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虽然物质匮乏，但精神上的富足和自由，让他们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林知夏靠在陆时远怀里，轻声说：“时远，咱们现在有家了。”
陆时远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嗯，我们有家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窗外是宁静的夜色，依稀传来几声犬吠。林知夏突然想起什么，轻声说：“时远，过年了，咱们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冷清了。”
陆时远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嗯，我们自己好好过，红红火火。”他的语气充满了坚定和信心，仿佛己经看到了他们即将到来的第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充满希望的新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