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宝珠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听着他温柔的话语。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忐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甜蜜与安心。
原来,被人这般放在心尖上疼着,是这样一种滋味。
她伸出手,也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这一刻,真好。
好得让她觉得,便是明日就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李玄之感觉到怀中人儿的依赖与平静。
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声音愈发温柔。
“宝珠,你可知,你身上有一种旁人难及的通透与豁达。”
崔宝珠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从不怨天尤人。”
“便是崔家那般待你,你虽伤心,却也能很快想明白,不让自己陷在怨恨里。”
“你对小公爷,从前是痴缠了些。”
李玄之说到这里,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崔宝珠的脸颊,隔着衣料,似乎又热了几分。
她轻轻捶了他一下。
“不许提了!”
李玄之低笑一声,从善如流:“好,不提。”
“还有,你看着有些小迷糊,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可你心里,却比谁都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歹。”
“你待人以诚,从不虚与委蛇。”
“这便是你的大智慧。”
“不被世俗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不被人云亦云的道理所蒙蔽,只遵从自己内心的良善与正义。”
“这样的你,在我眼中,比那些满腹经纶,却心机深沉,口蜜腹剑之人,要珍贵千百倍。”
崔宝珠怔怔地看着他,眼圈又有些发热。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除了吃,好像也没什么旁的优点了。
崔雪赋说她粗鄙,说她上不得台面。
崔老夫人嫌她蠢笨,只会惹祸。
就连她自己,也常常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不讨人喜欢。
可是在玄之哥哥眼里,她竟然……竟然有这么多好处?
“玄之哥哥……你……你说的这个人,当真是我吗?我……我真的有那么好?”
她伸出手指,有些不自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崔宝珠那副不自信的样子,让李玄之的心中一痛。
从小到大,她听过多少否定的话语?
那个所谓的家,给过她几分真正的温暖与肯定?
生母早逝,父亲崔仁贵是个凉薄自私的,心思全在新欢和前程上,何曾真心关怀过她这个女儿。
继母刘湘君,面上瞧着温婉和善,内里却不知藏着多少算计,存心将她养废,让她成为京中笑柄,衬托她亲女崔雪赋的才情出众。
崔老夫人更是偏心到了骨子里,对这个孙女,除了利用便是嫌弃。
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长大,日日听着的,怕都是“你不该这样”,“你不如旁人”,“你真是蠢笨”之类的话。
久而久之,她自己怕是也信了。
信了自己一无是处,信了自己不配得到好的。
李玄之只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浓浓的心疼,在他胸中翻涌。
他想将那个年幼的,在崔府里小心翼翼,却又倔强地试图活出自己模样的崔宝珠,紧紧抱在怀里。
告诉她,她很好,她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宝珠,我知道,从前有许多人,告诉你你不够好。”
“他们说你这样不对,那样不行。”
“他们想把你塑造成他们心中的模样,却忘了问你,你喜欢什么,你是什么。”
“他们用那些所谓的规矩,所谓的才情,来衡量你,来否定你。”
“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
“会与不会,又有什么打紧?”
琴棋书画……不打紧?
这……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从小到大,她听到的都是,大家闺秀当如何如何,琴棋书画乃是必备的才艺,否则便是粗鄙无知,上不得台面。
崔雪赋便是因为这些,才被誉为京中才女,人人称羡。
而她,则因为这些样样不通,成了反面例子。
“可……可是……”她嗫嚅道,“旁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若是有才,便更受人敬重……那些……那些都是闺秀们该会的……我也不是不想学,我试过了,我努力过了,可是我还是做不好。我也很想证明自己。”
“旁人?”他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那些‘旁人’,又有几个是真心为你好的?”
“她们不过是想用那些条条框框,来束缚你,来评判你,真正的你,她们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崔宝珠怔怔地听着,只觉得心头那层厚厚的,压抑了她许久的硬壳,仿佛被他这番话,一点一点地敲碎了。
“我的宝珠,”李玄之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深情,“你不需要用那些东西来证明自己。”
“你的好,不在于你会不会弹琴作画,会不会吟诗作对。”
“你的好,在于你的心。”
他伸出手,轻轻点在她的心口位置。
“这里,”他柔声道,“纯粹,热烈,善良,坦荡。”
“在我眼中,这些,远比那些浮于表面的才艺,要珍贵千百倍,万百倍。”
崔宝珠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却不再是委屈和自卑的泪。
而是感动的,释然的,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李玄之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傻姑娘,哭什么。”他低声道,“我说的是实话。”
“在我心里,你便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
“你不需要变成任何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那个真实,鲜活,独一无二的崔宝珠。”
崔宝珠在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虽然隔着衣料,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中的真挚与坚定。
她想,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大约就是爱上了他。
过了许久,她的哭声才渐渐止住,只剩下细细的抽噎。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杏眼哭得又红又肿,像熟透了的桃子,鼻尖也是红红的,瞧着有几分可怜,却又带着雨过天晴后的清澈。
“玄之哥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