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裹着血腥气浇在芦苇荡,柳如烟的雪棠刀劈开最后一名匪寇的咽喉时,远处地牢方向传来赵承渊的怒吼。她踩着满地狼藉狂奔而去,只见火把明灭间,陈婉柔白衣染血倚在赵承渊怀中,胸口插着的狼头短刃还在汩汩冒血。
“婉柔!”柳如烟跪坐在泥水里,撕下裙摆按住伤口。陈婉柔却笑着摇头,染血的手指摸索着掏出贴身藏着的油纸包——桂花糕早己碎成齑粉,却仍飘着一丝甜香。“别白费力气了......”她气若游丝,转头望向赵承渊,“阿渊,你成婚那日...我偷偷去看了,新娘子很漂亮......”
赵承渊浑身颤抖,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他握住陈婉柔逐渐冰冷的手,想起幼时她为自己偷藏糕点的模样,想起教坊司里她抚琴的侧影,泪水砸在她苍白的脸上:“我带你回家,京城的桂花该开了......”“来不及了......”陈婉柔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掌心,那是他们儿时的信物,“告诉陛下...图纸在......”话音戛然而止,她的手无力垂下,发间的桂花簪滚落泥地,沾满血污。
柳如烟望着赵承渊通红的眼,忽然想起方才混战中,陈婉柔竟主动扑向刺向赵承渊的暗器。她握紧染血的刀,望向暗处消失的黑影——那人腰间晃动的狼头令牌,与西戎大王子的徽记如出一辙。“他们早有准备。”她压低声音,“这是场专门为我们设的局。”
赵承渊轻轻放下陈婉柔的尸身,缓缓抽出长剑。雨水冲刷着剑身上的血迹,却冲不淡他眼底的杀意:“回京城。”他的声音冷得可怕,“赵延虽倒,但还有人想让火器图纸永远消失。婉柔的仇,我定要亲手报。”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内,皇帝盯着羽麟卫送来的密报,捏着茶盏的手突然收紧。青瓷碎裂声中,他望着窗外暴雨:“陈婉柔死了?图纸下落不明......”他想起二十年前九公主葬身火海的模样,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癫狂,“好,好!乱吧,越乱越好!”
雨幕中,柳如烟将陈婉柔的遗物小心收好。她望着赵承渊沉默的背影,指尖抚过腰间短刀——刀柄上的雪棠纹被血浸透,宛如一朵盛开在暗夜的红梅。这场看似胜利的剿匪,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开端,而他们,早己身在局中。
北疆营帐内,武明玥为柳云舟擦拭伤口,看到他后背新添的箭伤时,手忍不住发颤:“这次若不是那西戎女子留下的密道图......”“她早知道军火库的布防。”柳云舟握住她冰凉的手,烛火映得他眼底的疑惑更深,“黑水河的秘密,九公主的火案,还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她......这一切太过巧合。”
武明玥将药膏轻轻抹在伤口上,红缨枪靠在床边泛着冷光:“不管怎样,先养好伤。我总觉得,西戎不会善罢甘休。”她的发间还沾着战场的硝烟,柳云舟却突然将她搂入怀中,听着她急促的心跳:“等这场仗打完,我们就在北疆定居。我带你去看开满雪棠的山谷,再不让你涉险。”
武明玥眼眶发热,想起这些年随他征战的日夜,每次生死关头他挡在身前的模样。她反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颈窝:“说好了,你若食言......”“不会。”柳云舟低头吻住她发顶,望着帐外北疆苍茫的夜色,心中暗自下了决心——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阴谋陷阱,他都要护她周全,守得这天下太平。
深夜,柳如芸在西皇子府的书房内查阅密报,烛火突然诡异地摇曳。窗棂无风自动,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狼头披风上还沾着北疆的风雪。大王子摘下面具,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柳姑娘,别来无恙?”
柳如芸手握狼头匕首,小腹传来的隐痛让她动作微滞。她强撑着镇定冷笑:“西戎的新王亲临中原,是想尝尝雪棠剑的滋味?”大王子逼近两步,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色:“传闻西皇子妃身怀有孕,看来不假。若苏逸风知道,他最珍视的人此刻在我手中......”
“你以为用孩子威胁我有用?”柳如芸猛地挥刀,却被大王子轻易扣住手腕。他俯身时,柳如烟在江南传回的密报从袖中滑落——上面赫然画着与大王子腰间一模一样的狼头徽记。大王子捡起密报,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赵承渊的情人之死,不过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柳姑娘,黑水河下的秘密,你真想知道?”
柳如芸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九公主的火案,是不是与你有关?”大王子突然大笑,笑声震得烛火几欲熄灭:“聪明!当年那把火烧死的,可不止一个公主......”话音未落,院外传来苏逸风焦急的呼喊。大王子松开手,在她耳畔低语:“下次见面,希望你做好了承受真相的准备。”
黑影一闪而逝,柳如芸扶着桌案剧烈喘息。腹部的绞痛让她眼前发黑,却死死攥住那张密报——上面陈婉柔用血写下的“西戎内应”西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她望着窗外丈夫疾驰而来的身影,将密报藏入袖中。这场与大王子的博弈,早己不是简单的家国之争,而是关乎二十年血海深仇的生死对决。
在遥远的西戎荒漠,一顶简陋的帐篷内,西戎女子正就着昏黄的油灯修补战甲。她腕间褪色的红绳在火光下轻轻晃动,与帐外猎猎作响的狼头军旗形成鲜明对比。帐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一块刻有雪棠花的玉佩收入怀中。
“王妹,大王子又在催问中原的消息。”来人掀开帐帘,目光落在她正在修补的战甲上,“你为何要帮中原人?”西戎女子停下手中动作,望着掌心残留的中原云锦碎屑,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是不想看到更多人因为那场大火的秘密而死。”
来人冷哼一声:“二十年前的事,早就该被黄沙掩埋。你若继续执迷不悟......”话音未落,西戎女子突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告诉大王子,我自有分寸。”待来人离开,她取出贴身收藏的帕子,上面绣着的雪棠花早己褪色,却依然倔强地绽放。
帐外的夜风裹挟着驼铃声掠过,她望向中原的方向,低声呢喃:“柳将军,黑水河的秘密,远比你想象的更复杂。但愿下次再见时,我们都能守住自己的坚持。”说完,她将帕子重新收好,拿起战甲走出帐篷,月光为她的身影镀上一层清冷的光,如同她与中原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半月后,京城朱雀大街挤满了围观的百姓。赵延被押往刑场时,白发凌乱地散在脸上,再也不见往日权臣的威严。随着刽子手的长刀落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而与此同时,赵承渊与柳如烟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羽麟卫缓缓穿过长街。
“恭喜赵家家主,洗清污名!”街边有老仆含泪高呼。赵承渊勒住缰绳,望向赵府高悬的“忠勇”匾额——那是皇帝念他江南剿匪有功,特赦赵家满门,并下旨由他承袭家主之位。柳如烟伸手握住他攥紧缰绳的手,发现他掌心早己被勒出血痕。
“婉柔的仇,我还未报。”赵承渊声音低沉。柳如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西皇子府的飞檐,那里隐约传来丝竹之声。她抽出短刀,刀刃映出两人坚毅的面容:“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我们夫妻二人,定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暮色渐浓,赵府门前新换的灯笼次第亮起。赵承渊牵着柳如烟跨过门槛的瞬间,仿佛看见陈婉柔倚在桂花树旁,对着他温柔浅笑。他握紧腰间玉佩,暗暗发誓——赵家的荣耀,婉柔的性命,都将成为他刺破这重重迷雾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