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嘉就坐在宿舍的床沿上,手里捏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手帕。她己经连续几个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缝补、刺绣,手指上的针眼越来越多,但她没有停手。
向日葵的图案终于完成了,虽然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那是她心里最想说的话——热烈、坚定、藏不住。
她低头看着那块手帕,心跳有些快。
王超辉最近总是很忙,白天带人训练农活,晚上还要整理笔记,连吃饭的时候都在和老队长说话。可她知道,王超辉记着她不想落下的想法。
“只要还能做事,就不算可惜。”那天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她至今都记得清楚。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窗帘的一角,也吹乱了她的思绪。
她起身把脸洗了,把手帕叠好塞进衣兜里,走出门去。
田埂边,王超辉正在检查犁头。他的衣服沾满了泥点子,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话。
沈嘉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来看犁头。
“今天要去县里领培训资料。”他说,“你准备好了吗?”
“嗯。”她点点头,“我昨晚把笔记都理了一遍。”
王超辉抬眸望向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路上小心点。”
两人一起往村口走,脚下的路被晨露打湿了,踩上去有点滑。
走到半路,沈嘉忽然停下脚步。
“王超辉。”她轻声叫他。
他回过头来。
沈嘉咬了咬嘴唇,伸手从衣兜里掏出那块手帕,递过去:“这是我做的……给你擦汗用。”
王超辉愣了一下,接过手帕,展开看了看。
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稚嫩,却有种说不出的真诚。
他没有立刻说话,眼神在那朵花上来回扫了几遍。
“谢谢。”他低声说,然后重新叠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沈嘉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他们继续往县里走,谁都没再说话。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到了县城,培训课安排得很紧。王超辉和沈嘉都被分到一组,负责学习最新的插秧技术。课程内容不少,讲的人又是外地来的专家,口音重,听得大家都有些吃力。
王超辉记笔记的速度很快,一边听一边写,还时不时提醒沈嘉注意重点。中午吃饭时,他把自己的笔记摊开,一条条地给她讲解。
“你看这里,水深要控制在三指宽,不能太浅也不能太深。”他比划着,“不然苗会死。”
沈嘉认真听着,偶尔点头,偶尔提问。她发现,王超辉不只是记得牢,还会举一反三,把理论和实际结合起来。
“你怎么学得这么快?”她忍不住问。
王超辉笑了笑:“我小时候家里穷,我爸干过农活,我常跟着看,后来也帮着干。”
沈嘉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回到村里那天,天己经黑了。两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月光照在田埂上,像撒了一层盐。
“谢谢你教我。”沈嘉说。
“不用谢。”王超辉的声音很轻,“你也学得很快。”
“我想……以后也能像你一样,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王超辉抬眸望向她,没说话。
沈嘉低下头,轻轻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绣向日葵吗?”
“因为喜欢阳光?”他问。
她笑了:“对,也因为它总是朝着太阳长,不管风吹雨打,都不会低头。”
王超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那你也要这样。”
夜风拂过稻田,带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几天后,王超辉开始带人练习新的插秧方法。他站在田埂上,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动作干净利落,声音清晰有力。
沈嘉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他在阳光下忙碌的身影,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她知道自己不是冲动,也不是一时兴起。她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他做事的样子,喜欢他说话的语气,甚至喜欢他不苟言笑的表情。
她想告诉他,但又怕打扰他。她想靠近他,却又担心自己不够好。
于是,她只能默默地做更多事,努力跟上他的节奏。
有一次,王超辉在田里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皮。沈嘉二话不说,跑回宿舍拿来药和纱布。
“我自己来就行。”王超辉说。
“别动。”她蹲下来,轻轻替他包扎。
伤口不大,但血迹还在渗出。沈嘉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
王超辉低头看着她,忽然开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嘉手一顿,抬起头看他:“因为你值得。”
王超辉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沈嘉低下头,把最后一圈纱布缠好,打了个结。
“好了。”她说。
王超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走吧,还得去开会。”
沈嘉跟在他身后,脚步轻了许多。
会议结束后,己是深夜。王超辉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摸到胸前口袋里的那块手帕。
他拿出来,借着月光又看了一遍。
向日葵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他知道,它一首在那里,像一团小小的火苗,悄悄燃烧。
他没有把它收起来,而是握在手里,继续往前走。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风又大了些。
他加快脚步,走进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