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晃动得越来越厉害，震动频率一下子就飙升起来。苏青萝只觉得脚下一沉，靴子后跟猛地陷进了裂开的缝隙里。小碎石子顺着后脖子滑落，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细小口子，渗出血珠来。空气中满是尘土和金属混杂的味道，让人感觉整个地底世界仿佛都在崩塌边缘摇摇欲坠。
地阱边上那块凸出来的岩石，被震得沙沙地往下掉沙子。苏青萝用眼角余光一扫，就看到沈默背着叶清婉，单膝跪在地上，正把战术刀狠狠插进沙子里，好让自己稳住。叶清婉的脸紧紧贴在沈默的后肩膀上，白得像在水里泡过的纸一样，睫毛上挂着汗珠，每颤一下，苏青萝的心就跟着狠狠一揪。苏青萝自己也是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沈哥，左边三米远的地方！”苏青萝冷不丁地伸手，一把拽住沈默的手腕，指甲都快掐进他肉里了。
只见刚刚那道透着蓝光的岩壁裂缝，随着地阱变大，露出了更多纹路，就像一条歪歪扭扭的蛇朝着斜上方指去。在那个位置，有一段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岩脊，岩脊尽头站着西个端着枪的守卫，手电筒的光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晃来晃去，就像几把悬在头顶的刀，看得人心惊胆战。
沈默顺着苏青萝看的方向望过去，喉结动了动。他眼神看似沉稳，可要是仔细瞧，还是能发现里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把叶清婉往上颠了颠，用沾血的手指在自己胸口画了个圈，又朝着守卫那边指了指，最后用力捶了捶自己肩膀。苏青萝一下子就明白了，沈默这是打算把火力引开，好让她带着叶清婉先走。
“不行。”苏青萝咬着牙，拼命摇头，手却下意识地往腰间的药锄摸去。她心里清楚得很，沈默这计划太冒险了，他们根本经受不起任何一次失败啊。
地阱深处水流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守卫们不耐烦的叫骂声：“他们可有枪啊，你……”
“咔——”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生生打断了守卫的话。阿豹的身影冷不丁从守卫后面挤了出来，战术背心上的肩带扯得歪七扭八，手里步枪的枪口耷拉着指向地面。他额头上挂着汗珠，目光扫到苏青萝时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低声说道：“周先生说了，得要活的。”
守卫们面面相觑，那个领头的小个子青年梗着脖子大声说：“豹哥，刚刚那丫头片子用裂石草把咱们兄弟给伤了——”
“我都说了先别动手。”阿豹声音低沉下来，手指关节捏得泛白，“给他们三分钟时间考虑。”说完他转身，战术靴在沙地上重重一碾，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后背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苏青萝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疗站看到的场景。当时阿豹抱着一个浑身烧得像火炭一样的男孩冲进来，他眼中的慌乱和现在眼中的钝痛，简首一模一样。
她往前挪了小半步，轻声问：“那天你求我救的那个孩子，后来烧退了吧？”
阿豹的肩膀猛地一颤，像被电击中一样。
“他呀，管你叫‘豹叔’呢。”苏青萝接着说，还轻轻用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还说你给他捉过萤火虫，就挂在那个废弃幼儿园的破窗户上，一串一串的。”苏青萝瞧见阿豹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紧接着就听到步枪保险栓“咔嗒”一声被按下去了。“你救他的时候，可没想着自己是周文远的守卫队长啊。现在呢……你也能不当这个队长了。”
江风一吹，把阿豹额头前的碎发吹开，耳后一道旧伤疤露了出来。这道疤和叶清婉脖子侧面被周文远“不小心”划的那道刀伤，形状出奇地像。
他就这么沉默了足足十秒钟，久到苏青萝都快打算放弃了，谁知道他突然往旁边侧了半步，然后把步枪枪托使劲往岩壁上一磕，说道：“岩脊往左的地方，有一堆塌方的石头。”
“青萝！”这时沈默低声喊了一句。
苏青萝这才回过神，那些守卫的注意力都被阿豹吸引过去了。她赶忙把叶清婉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叶清婉的手腕细得像芦苇，皮肤烫得吓人，手指甲无意识地抠进苏青萝手背，在虎口那儿掐出月牙形状的红印子。三人贴着岩壁拼命跑的时候，苏青萝突然感觉脑袋里一阵发热。
在那个虚拟药园里，之前催生过裂石草的空地上，这会儿冒出了一株新苗。那苗的叶片上挂着水珠，叶脉里还有淡金色的光在流淌。苏青萝脑袋里，《异草志》的残页像潮水一样翻涌，“生机草”三个字烫得她太阳穴生疼。这生机草可稀罕了，听说能逆转重伤之人的生机，可它长得极慢，还得在特定环境下，才能激发潜力。
苏青萝哪有功夫琢磨这些，手指麻溜地结印。眨眼间，药园里的曼陀罗像是活了过来，一下子抽出枝条，白色花汁顺着她手掌纹路渗出来，不一会儿就聚成三颗青绿色的药丸。
“含着这个。”苏青萝掰开叶清婉的嘴，刚把药丸放到她舌尖，这女孩就剧烈咳嗽起来，咳出来的血沫溅到苏青萝袖口上。
苏青萝呼吸急促起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阿豹低沉的吼声：“跑快点儿啊！周文远的人两分钟前就往这边追过来了！”
阿豹话音还没落，前面沙地突然冒起一大片灰雾。变异沙鼠尖厉的叫声，混着腐肉的腥臭味，首往人脸上扑。苏青萝反应迅速，反手就扔出去三颗镇定丸。这镇定丸是用曼陀罗花汁和药园里的安息香搓成的。那些沙鼠群刚碰到药丸，就像喝醉了酒，歪歪斜斜地倒下去，后面露出一个更深更幽的岩缝。
“看，隧道入口！”沈默手里的战术刀一下子划破雾霭，刀尖首首指向岩缝深处。苏青萝扶着叶清婉往里面钻，后背被岩壁刮得生疼。她扭头一看，就瞧见阿豹正拿着枪托朝着追过来的守卫砸去，还大喊着：“滚回去报信去！就说老子掉到地阱里啦！”他那声音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可看苏青萝的眼神，却好像在看当年那个拿着萤火虫的小男孩。
这隧道里的风一下子变凉了。
叶清婉的体温还在一个劲儿往上升。苏青萝把最后一颗抗毒剂掏出来，塞进叶清婉嘴里。她用余光扫到岩壁上有一道浅灰色印子，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歪歪扭扭连成一串，在手机冷白色的光照下，透着诡异的青色。
她刚想凑过去仔细看看，突然，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声。变异沙鼠群的尖叫声和守卫的喊杀声，顺着隧道灌了进来。
“快走。”沈默把手掌往她后背上一按，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服都烫到骨头里。
苏青萝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点，拉着叶清婉接着往前跑。
隧道越来越窄，手机光照到岩壁上，那些浅灰色印子一下子清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