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卷起满地枯叶。折断的槐树枝干间,蜷缩着一个浑身浴血的银发男子。月光穿透树影,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斑驳的光痕,那些尚未凝固的伤口里,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泛着金砂般微光的液体,滴落在泥土上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苏芷的瞳孔骤然收缩,绣鞋陷入松软的腐殖土中。她看见——
那截插在男子腰腹间的骨刃,分明是人的指骨拼接而成,每一节骨头上都刻满扭曲的符文。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像活物般蠕动,竟与她贴身佩戴的玉佩上的犬首纹分毫不差!更骇人的是他背后那条本该蓬松的银尾,此刻正被粘稠的黑雾缠绕,每缕雾气中都浮沉着细小的骷髅虚影,腐蚀皮毛时发出的"滋滋"声里,夹杂着万千亡魂的呜咽。
"这世上竟然居然真的有妖怪......"
她的喉头发紧,指尖无意识着颈间滚烫的玉佩。三日前那个噩梦突然清晰起来——月光如血的庭院里,十八具穿着嫁衣的骷髅围着一口青铜鼎,鼎中沉浮的正是这块刻着犬首的羊脂玉。祖母临终塞给她的《百妖谱》从记忆深处浮现,犬妖篇那页被朱砂反复描红的批注在脑海中炸开:
银尾金瞳者,王族也,滴血为契,恩仇必偿。
"喀嚓。"
踩断枯枝的声响惊得苏芷浑身一颤。那妖怪突然睁开双眼,鎏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迸出寒光,瞳孔深处翻涌的黑雾里,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正朝着她无声尖叫。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如潮水般袭来,她双腿一软,青铜匕首"当啷"坠地,锋利的刃口插进泥土时,竟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玉佩不知何时划破了她的皮肤,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银链滑落,在月光中划出妖异的弧线,正正滴在妖怪眉心。
"啊——!"
黑雾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那些缠绕银尾的雾气突然暴动,像被浇了滚油的蛇群般疯狂扭动。苏芷惊恐地看见,自己的血滴在妖怪皮肤上竟没有晕开,反而化作细小的血丝,顺着那些金色的妖纹急速蔓延。更可怕的是,玉佩突然剧烈震颤,玉髓中浮现的血丝正与她掌心的伤口诡异地连成一线!
"轰!"
银尾上的黑雾突然炸开,飞溅的雾气在半空凝结成张牙舞爪的鬼脸。妖怪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苏芷对上一双燃烧着金焰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黑雾,而是滔天的怒火与......某种令人心惊的熟悉感。
"苏......"沙哑的嗓音裹挟着血腥气扑在她脸上,"......氏女?"
颈间的玉佩突然发出"咔"的脆响。苏芷低头,只见玉面上的犬首纹正在龟裂,裂缝中渗出的根本不是玉髓,而是浓稠的、散发着檀香的血浆!那些血珠如有生命般蠕动着,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的古篆——
"契成,魂归"
远处传来狼嚎般的啸叫,树林间骤然亮起数十点幽绿的鬼火。苏芷这才惊觉,那些根本不是火焰,而是......正在急速逼近的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