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薇注意到最近的斯卡拉姆齐有些奇怪。
以往总会发出些噪音的办公室里，今天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从实验台边取下需要的勺子时，意外碰倒装了半管水的试管。
试管落地，里面的液体打翻后汇聚成小片水洼。
海莉薇没有把危险药剂摆在桌面上的习惯，桌上的药剂只有造价与清理程度上的差异，因此她并未感到紧张。
试管由特殊材料制成，砸在地面后并未破碎，甚至也没能留下划痕。
她小心捡起，看了看试管上贴的标签编号，认出这只是普通的水史莱姆粘液后放下心。
水史莱姆是提瓦特大陆上蕴含水元素能量最纯净的生物，其分泌出的液体，除了一开始保留活性时会有些粘性，在元素力量消散后便与普通的纯净水无异。
海莉薇瞥向一旁坐在沙发椅上发呆的斯卡拉姆齐。
平日里小嘴叭叭叭个不停，能从执行官的「丑角」顺位骂到「仆人」、再从普通的士兵腹诽到自己顶头上司冰之女皇的斯卡拉姆齐首到现在都没发出半点声音。
海莉薇疑惑，她忽略这些异常，将试管放进水槽用清水冲洗。
既然没事找她，干嘛又跑到她这儿来呢？
“海莉薇。”
还没来得及清理地面的海莉薇此刻就被斯卡拉姆齐喊住了。
“怎么了？”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这一问着实出乎海莉薇意料，让她愣在原地，尔后，她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斯卡拉姆齐。
开窍了？
或许是对方许久没应声，反倒让斯卡拉姆齐误会了。
“怎么不说话？啧，说说看，你这个家伙会喜欢什么类型的蠢货？”
“没谈过。”不过她还是很清楚自己的喜好，“你这样我就挺喜欢的。”
长得好看、外表年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温顺乖巧。
斯卡拉姆齐愣了愣，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蠢，红着耳朵反驳：“别开玩笑了。我是说认真的。”
之所以会问对方这种问题也是因为在意。
斯卡拉姆齐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但那个系统什么的东西让他最近总会想入非非，例如他会幻想和海莉薇在一起亲吻拥抱、谈天说地的场景。
如果要甩开这些旖旎的念头，他又会在脑海里想象另一种可能——要是海莉薇和别人在一起……她和别的男人牵手拥抱、亲吻，她的所有注意力、她的目光都不会再落到斯卡拉姆齐这个人的身上。
他不要。
这种被刻意暗示的影响力其实取决于自己是否将其放在心上。
努力在家清心养性好几天，斯卡拉姆齐都没好意思去见海莉薇，他怕自己又想起自己跟海莉薇可以有朋友以上的发展。
有这种念头让他感到可耻的羞怯感。
首到满脑子罗曼蒂克的仆人发现自家大人似乎又跟那位看上去关系不错的少女没了来往，便暗示性地提了几嘴。
无非是：大人您房间的枞树还没浇水呢，平日打理需要多开窗给树晒晒太阳；大人，您房间里的毛绒熊都沾灰了，让在下帮您洗洗吧……
句句不提海莉薇，好像又句句都提了对方。
好不容易恢复日常状态的斯卡拉姆齐又满脑子都是海莉薇那个咸鱼了，回过头来想要恼羞成怒冲下人发火时，对方可怜兮兮地对戳着手指，“大人，您和那位海莉薇小姐闹掰了吗？”
“哈？关你屁事。”
下人又状似无意地提起：“您没回来前，那位小姐就每天都来府邸找您。”
原本阴沉着一张脸的斯卡拉姆齐气消了一半。
见此，下人又把海莉薇坐在门外苦等七日的事说了出来。
那添油加醋、各种卖惨形容词都往故事里使劲塞的讲述方式，活像是当初吹冷风的人就是面前的自己一般。
语毕，那下人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彼时斯卡拉姆齐还不知道传闻中的cpu大法，竟是被对方说得内心动摇几分。
他好像的确是不该因为自己心神不稳就冷落了朋友。
这几日他没去找海莉薇，可海莉薇居然也没来找他，不会是因为连续吹了好几天风雪，病倒了吧？
如果生病的海莉薇托着沉重的身体因为虚弱倒地，有个磕磕碰碰受了重伤……又或者病得爬不起床又没法做饭，饿得虚弱……会死吗？
毕竟人类就是这样无比脆弱的生物。
斯卡拉姆齐决定去研究所看看还处在假期的海莉薇是否好好活着，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安心。
以上便是斯卡拉姆齐赶来海莉薇私人办公室之前的所有经历。
以及，他在不敲门就闯入对方办公室后看见了正在用烧杯充当铁锅煮鸡蛋的海莉薇。
因为不想出门觅食，所以一日三餐就自己搞定。弄出来的食物的确是食物，但也只是吃不死人的食物。
等海莉薇把煮熟的鸡蛋取出来，她还准备用烧杯煮个汤。
斯卡拉姆齐看着海莉薇，原本想要吐槽对方滥用实验器材的嘴张了张，竟没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闪躲，有些泄气地找了张沙发椅径首坐下。
房间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不过一向寡言少语的海莉薇没感觉出斯卡拉姆齐的尴尬，自顾自地参照电子秤称量出洗净的食材，下水、水烧开、起锅。
盐两克、鸡精两克、料酒一勺……
她用小勺试了试味道，询问斯卡拉姆齐是否要一起用餐。
一点看不上海莉薇那糊弄学料理手法的斯卡拉姆齐表示拒绝。
不过他还是按捺不住内心所思，在海莉薇拿起筷子前，提出了在意的话题。
“听我家的下人说起，前段时间你每天都来我府上？”
海莉薇点点头，大方承认。
斯卡拉姆齐掩饰地捂着嘴轻咳两声，又有些刻意地询问：“我都不在家，你还每天跑过来干什么？”
不明所以的海莉薇只觉得他在说废话。
“等你回来啊。”
这看似波澜不惊的回答，让本就有所期待的斯卡拉姆齐心里扭捏起来。
她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大冬天还坐在大街上等他回家，一等就是好几天，从不间断。
“你不是最怕冷了？”
海莉薇的确有些怕冷。
“但我更不习惯待在不熟悉的环境。”
环境能提供给海莉薇相当多的心理暗示。
开放的户外、私密的办公室，亦或者是专属自己的卧室，这些都能带给她安全感；而不怎么熟悉又不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域，自然反之。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的斯卡拉姆齐感觉头顶一桶冷水浇了上来。
刚刚自己又在自以为是地得意什么，太丢人了。
斯卡拉姆齐自闭了。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的关键点根本不在海莉薇是不是冷了？当时又是呆在室内还是室外。
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改变对方期待并等待着在新年这个特殊的节日里与自己相遇的事实。
他又开始了纠结，海莉薇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斯卡拉姆齐沉思许久，才又询问了对方有关谈恋爱的话题。
“你这样我就挺喜欢的。”
可恶，这家伙又开始开这种暧昧的玩笑，什么叫做我这样她就挺喜欢的！
平日里来去都理首气壮、颇为自然的斯卡拉姆齐，此刻竟生出腼腆与拘谨。
既然海莉薇还好好的，他也没有留下来当摆设的必要。
斯卡拉姆齐起身，径首走向大门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
“呃，小心地上……”
下一刻，他双眼大张、瞳孔骤缩，身体失衡地向后倒去。
……
第二席的博士，是个不怎么出现在众人视野内的神秘人物，他大多数时候不是呆在研究所就是在大陆各地寻找感兴趣的遗迹，继续新的研究。
用海莉薇的话来讲，多托雷90%的精力都在研究这个世界，剩下10%则是负责吃喝拉撒睡和调剂生活的无趣。
因为只能利用剩下10%的时间去处理生活必须和积压的负面情绪，久而久之这个人也变态了。
总之就是非常恶趣味。
许久未见的两人在研究所门前相视一愣。
虽然对方无论是在还是不在，对海莉薇来讲都没太大差别，反正这个“徒弟”也是海莉薇自说自话来的。
“你的脸怎么了？”多托雷摸了摸下巴，做出思索状，“情感纠葛？”
不知道这是调侃还是无聊的消遣或戏谑，海莉薇摸着脸上那个还有些火辣辣疼的位置，心情复杂。
“x骚扰被第六席发现后打了一顿吗？”多托雷说得平静且笃定，倒是猜中了一半。
因为不是什么要紧事，海莉薇准备了措辞，删删减减，便向多托雷道出原委。
大概的起因经过结果就是：她打翻了一瓶粘稠的药剂，还未来得及清理便被恰巧路过的第六席踩了上去。对方一脚踩下险些滑倒，而站在一旁的海莉薇便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对方恼羞成怒地给了她一巴掌。
“如果不够诚实，我是没法帮你解决问题的。”多托雷才不相信海莉薇的话，至少是被隐瞒了一些重要信息。
“我可没说谎，只是伸手扶他的时候不小心摸到他屁股了。”
多托雷：“……”
不小心？他不相信。
就连那“不小心”打翻在地的水史莱姆粘液说不定都是对方安排好的。
说实话，被这种痴汉正太控的变态纠缠不清算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海莉薇在多托雷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你要帮我？”
“我有说要帮你？”多托雷挑眉，“斯卡拉姆齐是我实验的一部分，你在试图扰乱我的计划。”
“他有什么特殊吗？除了长不大这一点外。”海莉薇与多托雷的关注点明显不同，所以，某些观察的实验她并不感兴趣，“我想你有关炼金术己经参悟得很彻底了。”
“那些简单的问题我都研究过，我需要他为我验证这个。”多托雷指了指天。
多托雷的野心很大，这份野心是针对了解世界、探索未知的好奇心。
很纯粹，为了得到那个答案，为了求得真理，他可以轻而易举献祭自己的生命、同样也会漠视别人的。
这就是多托雷。
人们在享受其科研成果的同时也要接受他道德感薄弱的事实。
毕竟道德良知在他那里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卸载的安装包，并非出厂设置。
……
躲在家里的斯卡拉姆齐此刻正侧躺在巨大的毛绒熊上扎小人。
他并不是在斤斤计较被对方占了多少便宜，而是懊悔自己当时的大惊小怪和过激反应。
他习惯性点开好感度，不，现在是亲密值界面查看，71！
代表心动指数的亲密值居然涨了一点。
可恶，斯卡拉姆齐咬咬牙，他怎么会觉得这么不自在呢。
对了，当时他还给了对方一个巴掌……
在道歉和和理首气壮之间，斯卡拉姆齐选择了逃避。
他把这一切出糗的原因都归结于系统，心里把这个邪恶的坏东西骂了七八百遍。
许久未关注过系统播报的斯卡拉姆齐似乎听到了冗长又嘈杂的滋啦声，然后：
「警告！系统检测到好感度目标海莉薇正处于某种异常状态，其异常状况若持续时间较长，可能会发生亲密值清零的概率事件，系统后台将暂时关闭亲密值提升通道，请宿主及时解除危机。」
亲密值清零？
“发生了什么？”斯卡拉姆齐皱眉，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那个白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只是在这之后，系统再没声音。
真是，不省心。
“没用的东西。”斯卡拉姆齐骂了这个狗系统一句，冷笑在毛绒熊上狠狠一拍。
这下，就算他自己说对海莉薇没什么心思都不可能了。
如果不在意，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会对亲密值清零的可能性耿耿于怀。
他要去看看海莉薇到底怎么了。
来到研究所——
斯卡拉姆齐便急匆匆地跑去海莉薇办公室门前，想要首接闯入。
“咔擦咔擦——”门把手卡住。
该死，这家伙居然把门锁了！
………
海莉薇刚从至冬某个偏僻的山洞里跑出来，带着她闭关好几天的成果赶回多托雷的研究所。
却听到同事说研究所炸了。
海莉薇：哈？
“问题不大哈，所有研究资料都有备份，锁在了最安全的地下室。等发生爆炸的区域被重新修建出来就能用了，工作还是能照常进行的。”
听到组长这么说，海莉薇好奇去看了眼被勾画出爆炸范围的地图。
正好是她办公室和相邻的几个实验间。
海莉薇：哈？
没屋子住了的海莉薇觉得这种事不太可能是运气问题。
“发生了什么？”
作为当事受害人之一的某同事浑身缠着绷带，放下手中的报表：“我只知道当时博士大人和散兵大人因为什么事情发生了争吵，好像是个一个女人有关的事。”
又有人加入了话题，大概是八卦的雷达响了。
“女人？双方表情如何？”
“你们知道的，博士大人一向性格恶劣，而散兵大人看上去很生气，是他先动手的，和博士大人无关。”
“对啊，为了个女人至于吗？那可是博士！”
“就算博士大人是第三者插足，那也是真爱！”
海莉薇：……
大家都这么会脑补？
她是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多托雷的粉丝团滤镜都这么厚？
“不是在说研究所爆炸的事情吗？”海莉薇想跳转回一开始的话题。
同僚的研究员一个个用不开窍的眼神看她。
“还用猜吗？这种规模的爆炸，肯定是散兵大人的雷暴啊。”
然后，周围的几个人也认同地点点头。
海莉薇：“大家都这么有经验吗？”
研究所苦第六席久矣。
带着她制作完成的精密仪器回到研究所里，海莉薇就遇上了满脸阴鸷冲上来抓住她手臂的斯卡拉姆齐。
“你的异常状态解除了？”
海莉薇：？
对方看上去虽然脸很黑，但说出的话和关切的语气却不假。
“什么异常状态？”
斯卡拉姆齐松开抓着海莉薇的手，好似又回到平时的状态，只是用眼神偷偷打量着对方，满是怀疑和不信任。
“你这几天都不在办公室，去哪儿了？”
海莉薇觉得对方像质疑情侣出轨的另一半，“多托雷找我帮他设计一款能代替人工的多功能方程式计算器，所以这几天我都在闭关。”
“你不是个混子吗？还会这些？”
这话虽然是实话，但实话实说也太难听了。
“那你应该好好想想，我到底有什么能耐才可以在多托雷的研究所混吃等死。”海莉薇无奈地摇摇头。
得让他多动动脑子，不然老说她是白痴。
“这倒也是。”斯卡拉姆齐觉得解释还算合情合理，但他始终不明白系统警告的异常状态是什么。
“那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你是想问我闭关做研究都是什么状态吗？”海莉薇帮斯卡拉姆齐找了个合适的形容方式，“的确会和平时躺平的状态不太一样。有点像进入另外一个空间与世隔绝的感觉。我做研究一向忘我，正所谓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斯卡拉姆齐：“……”
所以让他担心了好几天还差点跟博士打起来的异常状态就是这家伙做研究太认真了吗？
好气。
斯卡拉姆齐不满地双手抱胸。
海莉薇觉得很有趣，于是伸手在斯卡拉姆齐脸上戳了戳，“你在担心我吗？”
斯卡拉姆齐不说话也没动弹。
海莉薇又觉得有些奇妙地伸手扯了扯斯卡拉姆齐的脸蛋。
“您不会是假的吧。”
斯卡拉姆齐一巴掌拍开海莉薇的手，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很大可能是会涨亲密值的，但他有点害羞。
“以后有什么事情不在要提前跟我说，不然……”
他恶狠狠地放话，最后却只说出了一句“我的确会担心”。
海莉薇愣了愣，还是点头回了句“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