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瑶在剑峰之巅收剑入鞘时,心口突然泛起钝痛。她踉跄着扶住石栏,看夕阳将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与剑刃上倒映的清蘅傀儡重叠——那傀儡的胸口,不知何时多了道三寸长的剑伤,边缘凝着黑血。
“师姐可是旧伤复发?”小师妹递来温好的灵茶,目光落在清瑶颤抖的指尖,“掌事长老说,您修炼‘忆剑诀’时需格外当心……”话音未落,清瑶己捏碎茶盏。青瓷碎片扎进掌心,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化作齑粉——那是清蘅傀儡术的反噬。
夜风卷着桂花香袭来,清瑶忽然想起暗室里的哭声。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闭关修炼,听见墙壁后传来清蘅的啜泣。长老说妹妹在为她祈福,却在她掌心种下印记,说“这是姐妹连心的证明”。此刻印记发烫,与傀儡胸口的伤处同步渗出血珠,在石栏上绘出诡异的共生纹路。
“去把固魂佩拿来。”她扯下腰间玉佩,裂痕比昨夜又深了三分。镜中窥魂术的画面突然闪现:清蘅被锁链缚在青铜柱上,狼毫笔杆从指缝间滑落,血墨在地面积成蜿蜒的河。清瑶猛地甩头,幻象却愈发清晰——妹妹腕间的铁链上,竟挂着半块眼熟的羊脂玉。
子时三刻,清瑶潜入凌仙宗地牢。月光透过气窗,在石阶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当她触到暗室石门时,掌心印记突然灼痛如烈火,门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混着铁锈与墨汁的气味。“清蘅?”她唤出声,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石壁间回荡,变成双重的异响。
石门内的咳嗽顿了顿,继而传来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姐姐可是来取抄本?”清蘅的声音隔着铁栅栏传来,带着不属于十六岁少女的沙哑,“今日抄录的《忆道真解》第三卷,己用第三百六十滴心头血润笔。”清瑶指尖一颤,看见门缝里伸出的手——那手背苍白如纸,腕间铁链嵌进皮肉,掌心胎记竟己蔓延至小臂,蝶形纹路边缘泛着黑紫,如同即将凋零的夜花。
“跟我走。”清瑶握住那只手,却被猛地甩开。暗室里传来书页翻动声,清蘅的傀儡突然从她身后扑来,指尖缠着带血的狼毫,笔尖首指她咽喉。傀儡的眼睛是两颗黑曜石,却在月光下映出清瑶的倒影——那倒影的嘴角上扬,露出与长老如出一辙的阴鸷。
“姐姐可知‘共生咒’的真相?”傀儡开口了,声音是清蘅与清瑶的重叠,“你每挥出一剑,我的灵魄就碎一块;你每突破一重境界,我的记忆就少一段。”清瑶后退半步,撞在石墙上,看见傀儡胸口的剑伤正在扩大,而自己的心口同样渗出鲜血,在衣襟上晕开相同形状的花。
远处传来晨钟,清瑶踉跄着后退。暗室里,清蘅的笑声混着笔杆落地的脆响,如同十年前那只断线的血色风筝。她摸向腰间的固魂佩,裂痕中突然掉出半片残卷,上面赫然写着:“忆道之基,双生为引,取妹之魂,铸姐之道。”
朝阳爬上剑峰时,清瑶望着掌心的印记,忽然想起盲眼师叔的预言:“你体内有两个命魂,一个在生,一个在死。”而此刻,她终于读懂了清蘅傀儡眼中的恨意——那不是嫉妒,是刻进灵魂的共生之痛,是被当作剑刃、当作灯油、当作修炼炉鼎的绝望。
山风卷起落叶,掠过暗室的铁栅栏。清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混着另一个微弱的、即将熄灭的脉搏。她握紧残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远处传来长老的脚步声,而她掌心的胎记,正与暗室里那个被囚禁的灵魂,同时渗出黑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