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玉容阁后院一间新辟的议事厅内,气氛略显肃穆。
林晏居中而坐,赵清络、石猛、张三,以及几位新提拔起来负责香皂、香水生产线的管事分列两侧。
“诸位。”林晏清了清嗓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钱万贯之事己了,玉容阁的生意也算稳住了脚跟。”
“前段时日,咱们的摊子铺得快,如今,是时候沉下来,做些更长远的事了。”
他环视众人:“我决定,从今日起,玉容阁的方略,要从‘高速扩张’,转向‘精耕细作’。”
众人神色各异,张三等人习惯了听林晏的安排,此刻只是认真聆听。
石猛则有些不解,在他看来,趁着势头好多开几家分铺才是正理。
“东家,何为精耕细作?”赵清络问道,她隐约捕捉到了林晏话语中的深意。
林晏微微颔首:“问得好。所谓精耕细作,便是要提升咱们的‘内功’。我打算正式成立一个专门的工坊,就叫‘格物致知工坊’。”
“格物致知工坊?”石猛挠了挠头,“东家,这是要做啥?跟咱们卖香皂有关系吗?”
“自然有。”
林晏解释道,“此工坊,专事研究改良咱们的生产工具,优化工艺流程,甚至尝试研发全新的产品。”
“昨日沈先生在工坊所见的那些小玩意,便是此工坊未来要做的东西。”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重磅消息:“这格物致知工坊,我打算全权交由沈括先生负责。”
“玉容阁先期投入一百贯钱作为启动资金,后续若有需要,再行追加。”
“一百贯!”一位管事忍不住低呼出声。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为了些“小玩意”?
石猛更是首接:“东家,一百贯啊!这要是拿去盘个铺面,又能多赚不少钱了。”
“沈先生是厉害,可鼓捣那些木头铁疙瘩,能比得上开铺子来钱快?”
另一位管事也附和:“是啊东家,咱们现在香皂生意这么好,多开几家分号才是正经。”
他们觉得林晏这手笔有些“虚头巴脑”,不实在。
“目光短浅!”
赵清络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锐利。
“你们只看到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可知晓如今市面上模仿咱们玉容阁香皂的有多少?若无核心技艺傍身,咱们的优势能维持多久?”
她转向林晏,语气透着赞赏:“东家此举,正是要为玉容阁筑下真正的根基,甩开那些只会跟风模仿之辈。清络以为,此乃远见卓识。”
林晏赞许地看了赵清络一眼。
沈括昨日的激动模样,让他看到了另一条道路的可能。
就在这时,沈括被人引了进来。
他显然还沉浸在昨日的兴奋之中,一进来便拱手道:“林掌柜,昨日所言之事,沈某思量了一夜,己有些初步的想法……”
林晏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沈兄来得正好。”
“我方才正与诸位商议,决定正式成立‘格物致知工坊’,专门研究技艺改良与创新,并想请沈兄出任此工坊的主事,全权负责。”
沈括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他本以为林晏只是客气,没想到竟是如此郑重其事,且赋予如此大的权力和信任。
“林掌柜……”
沈括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他深吸一口气,郑重一揖。
“林掌柜如此信重,沈括敢不效死力!‘格物致知’,此西字深得我心!沈某定不负所托!”
林晏扶起他:“沈兄言重了。玉容阁的未来,便要多多仰仗沈兄的才学了。”
石猛等人见沈括如此郑重其事,又听了赵清络的分析,虽仍有些不完全理解,却也不再多言。
东家既然决定了,他们照做便是。
“沈兄,对于工坊的选址和人手,可有什么想法?”林晏问道。
沈括立刻进入了状态。
“回林掌柜,工坊选址,最好僻静一些,地方要宽敞,如此便于试验各种装置,也免得打扰到左邻右舍。”
“若是一些实验产生烟火气味,也需远离民居才好。”
他思索片刻,继续道:“至于招募学徒,沈某以为,不求出身高低,也不必非得是饱读诗书之人。”
“关键是要有一颗强烈的好奇之心,肯动手,不怕脏不怕累,还要有些……嗯,有些‘一根筋’的钻研劲头。”
“那种遇到难题不弄明白誓不罢休的性子,最为难得。”
林晏听了,暗自点头,沈括所言,正是后世科研人员所需的基本素养。
“好,”林晏当即拍板,“张三。”
“小的在。”
张三连忙应声。
“你即刻起,便协助沈先生处理工坊选址和初步筛选学徒之事。务必挑选合适的地方,学徒的薪资待遇,从优。”
“是,东家!”张三领命。
会议结束,沈括与张三便一同离去,商议选址细节。
赵清络留了下来,轻声道:“东家这一步棋,走得妙。只是,汴京城中怕是又要有些风言风语了。”
林晏淡然一笑:“由他们说去。当初我开香皂铺子,不也被人当成笑话看么?”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林晏要斥巨资建什么“格物致知工坊”,专门养着沈括那个“痴迷古怪器物”的先生和一帮匠人“不务正业”的消息,便在汴京城里悄然传开。
不少人私下议论,说玉容阁的林掌柜是钱赚多了烧手,净干些旁人看不懂的事。
对此,林晏一概不理。
沈括在张三的协助下,倒也雷厉风行。
几日后,便在城郊寻到了一处废弃的旧窑厂。
那地方确实偏僻,占地也颇为宽广,原有的几间窑洞和厂房虽然破旧,但主体结构尚在,稍加修葺改造便能使用。
林晏亲自去看过,十分满意,当即拍板买下,并拨付了款项,让张三着手改造事宜。
旧窑厂很快便热火朝天地动起工来。
与此同时,第一批格物致知工坊招募学徒的告示也张贴了出去。
告示上写明了沈括提出的要求:不问出身,不限年龄,唯求心灵手巧,肯钻研,能吃苦。
待遇从优,学有所成者更有重赏。
然而,告示贴出数日,应者却是寥寥。
前来打探的,多是些想寻个安稳差事混口饭吃的,要么就是些游手好闲之辈,指望能捞点好处。
沈括亲自面试了几个,皆是连连摇头。
第一个,问他为何而来,答曰:“听说这里工钱高。”
沈括问:“可会摆弄机巧之物?”
那人茫然:“小的只会种地。”
第二个,看起来倒是机灵,沈括指着一个简单的杠杆装置问其原理。
那人眼珠一转:“先生,这个小的不会,但小的会给先生端茶送水,捶腿捏肩。”
沈括气得吹胡子。
几日下来,竟无一个合他心意之人。
张三在一旁看着,也替沈括着急:“沈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放宽些条件?”
沈括摆摆手,眉宇间带着一丝执拗:“不可。宁缺毋滥。此乃格物致知之始,根基不正,何谈未来?人才难得,慢慢寻访便是。”
他虽有些失望,却未气馁,反而更坚定了要找到真正璞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