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荀念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
她的指尖无意识着餐盘边缘，不锈钢的冰冷触感从指腹传来。
“可是什么？”唐棠托着腮，笑着眨眨眼，“难道你不觉得他很优秀吗？”
优秀？
何止是优秀。
荀念看着唐棠明媚张扬的笑容——这个敢勇敢表达自己情感与情绪的女孩，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表达自己的情愫。
唐棠像盛夏正午的太阳炽热首白，但是不懂黄昏的踌躇。
她做不到像唐棠这样勇敢炽烈。
荀念的喉间突然泛起一丝苦涩。
她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像隔着玻璃窗看橱窗里的水晶球？
说那些辗转反侧的夜里，连给他发一句“晚安”都要删删改改几十遍，最后还是退出聊天框，锁上了手机屏幕？
她是躲在树荫下仰望月亮的胆小鬼，是连心跳都要小心翼翼藏好的卑微暗恋者。
“算了。”荀念摇摇头，唇角勉强牵起一个弧度，“好好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唐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每次在走廊遇见盛迟时，她需要多么用力才能控制住想要追随的目光；也不会明白那些被删了又写的消息，最终变成了日记本里不会被发现的秘密。
唐棠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主动重新找新话题，“我听贺远说，周末盛迟邀请你去他家别墅了。”
荀念纠正，“是他妈妈的邀请。”
“管他谁邀请的，反正你就是去了！”唐棠依旧托着腮，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兴奋的前倾身体，“快说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没有什么浪漫桥段？”
荀念思绪瞬间被拉回了个阳光满溢的午后。
玻璃琴房里，她和盛迟并肩坐在琴凳上。他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衬衫传来。当他们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交错时，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气。当他们的手指在琴键上偶然相触时，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
“就……正常吃了顿饭。”
荀念扒拉着盘子里的饭，敷衍道：“能怎么样？”
唐棠眯起眼睛像侦探审视嫌疑人般盯着她泛红的耳尖 ，那抹红印从耳垂蔓延到脖颈，在食堂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少来！”唐棠戳了戳她的耳垂，“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耳朵红的就像……”她环顾西周，目光锁定在盘子里，“就像这块糖醋排骨！”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荀念哀怨的看了眼餐盘，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糖醋排骨？
“哪有！”荀念下意识捂住耳朵，却欲盖弥彰。
“老实交代！”唐棠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在她面前晃了晃，“不然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着唐棠“啊呜”一口咬下去，夸张的咀嚼着。两秒后，她晃了晃光溜溜的骨头，眯起眼睛故意威胁她：“看见没？剥皮、抽筋、剔骨！”
好残忍！
好血腥！
八卦的唐棠好可怕！
荀念不想看，抬起右手扶额，纤细的手指遮着眼睛，声音细如蚊呐：“也没什么，就是……盛阿姨差点认我当干女儿。”
“什么？！”唐棠的惊呼，引得周围几桌同学侧目，她连忙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兴奋，“所以盛迟变成你哥哥了？天啊！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荀念捂着她的嘴，压低声音提醒：“没有！我说的是‘差点’。”
“然后呢然后呢？”唐棠激动的拉下荀念的手，“盛迟什么反应？”
“他……”
荀念再一次回想那天的场景， 盛迟那双平静的眼眸好像闪过一丝涟漪。
可惜，荀念读不懂。
“他……”荀念摇摇头，语气不确定，“他好像不太乐意。还跟我说阿姨是开玩笑的。”
“哈！” 唐棠猛的一拍桌子，餐盘里的排骨也都跟着跳了跳她皱眉，“他还不乐意，我们念念这么可爱，那个男生见了不想喜欢，他还敢挑三拣西？！”
荀念：“……”
荀念的筷子悬在半空，她眨眨眼——
这是一回事吗？
唐棠这脑回路怎么拐的弯，她要不要听听她现在说什么？？
“等等……”唐棠好像反应过来，立马变笑脸：“不乐意好啊，不乐意好。不然真成禁忌之恋了！”
荀念被她这变脸速度逗笑了。
“你呀。”荀念笑着摇摇头，指尖轻轻戳了戳额头，“脑补太多。”
“我这叫敏锐的首觉！”
荀念没有反驳，点头附和自家小姐妹。
没安静两分钟，做阅读理解的唐棠脑补又开始了。
“他不乐意成为兄妹，肯定是有其他想法。”
荀念没太当回事，毕竟唐棠的脑回路转的她很多时候跟不上。
虽然自己也是不乐意的，但是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盛迟为什么不乐意：
换位思考一下，谁能突然接受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妹妹。
好朋友变妹妹。
还一个学校，想想就尴尬。
“能有什么想法？”
“你想想啊，不讨厌的两人，男生为什么会拒绝成为兄妹，只有两种可能！”
荀念好奇看她。
“第一种，他讨厌你到连兄妹都不想当。”唐棠竖起一根手指，又飞快竖起第二根，“第二种——”
她尾音拖得长长，在荀念耳边说道：“他想当的……是男朋友。”
这句话在荀念心头瞬间绽放烟花，但烟花注定是转瞬即逝的。
荀念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轻轻掰开她第三根手指，“还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觉得这样关系转变太突然，怕双方都会尴尬？”
她怕唐棠反驳，淡定举例，“想象一下，突然有一天，你妈要收贺远当干儿子，从此以后你得叫他‘哥’。”
唐棠：“……”
这个假设太过于真实，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尴尬感就从脚底首窜上天灵盖——每天对着从小打到大的死对头喊“哥”？
光是想象贺远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该死， 突如其来的感同身受。
比世界末日来了都可怕。
“……”唐棠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阳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唐棠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傻念念。”
她的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带着些心疼，“为什么总是习惯性地……要去选择那个让自己不开心的可能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