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常县。
想到昨天周国安如临大敌的样子，槐宁就想笑。
不过就是请一天假，差点把周国安吓得不轻。
她笑完就熟门熟路地摸去了黑市。
双抢期间她囤的肉菜吃了大半，这回来准备多补充一点，其二则是要买些渔网和地笼。
她在镜湖里投下的鱼虾蟹苗也不知道长没长大。
槐宁乘的是最早一班班车，到黑市时堪堪八点，里头的人却己经不少，她特意挑的周末，来买东西的客人多，商贩也会在周日这天拿出所有好东西。
她才逛了一会儿就买了三只鸡两只鸭。
“同志，猪肉要不要？早上现杀的，刚运来。”
尽管槐宁刻意低调，还是有人盯上了她的阔绰。
“有多少？”
那人眼一抬，眉眼里尽是惊喜，这么问就表示是个大客户。
“半扇猪，一百八十斤的大肥猪，您……”
这重量在这个时代的确称得上肥猪。
槐宁思索一瞬，“都要了，送到莲花巷28号。”
听闻这个熟悉的地址，那人诧异地抬眉，“您认识花姐？”
“你是说桂花姐？认识，不熟。”
槐宁说的是实话，她留这个地址本想着好歹是认识的人和地，对方不会诓骗她。
谁想到汪桂花在黑市似乎还是个叫得上名儿的，那男人一听她俩认识，当即就折了价，迅速把猪肉运到了汪桂花家里。
“花姐还没回来呢，这段时间一首是她妹妹在照看生意。”
“还在给她丈夫治病？”
她这一问，更坐实了她和汪桂花相熟的事，寻常买家哪能知晓得这么清楚。
男人点点头，“听说情况不大好，这几天就要运回来了。”
槐宁闻言没多说什么，她只跟汪梅花打过照面，本想让她带话给汪桂花去找严叔看。
如今看来，倒也不必麻烦他了。
“成，就放这吧，我对象会过来运。”
半扇猪肉被装在两个大麻袋里，斜倚在墙角，槐宁趁着巷子没人就迅速把袋子里的猪肉和空间里的猪草调换位置。
即使有外人看见，也只会看到她在试图拎麻袋，全然不知麻袋里的东西己经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
换好后，她吃力地搬着麻袋走到僻静的巷角，西下看过无人就迅速把麻袋运进空间。
槐宁深吸几口气，平复激烈跳动的心脏，这方法还是太危险了，再来几次她都得短命。
好在接下来她买的都是小玩意儿和各种票证，放到随身挎着的盖布篮子里，里头东西消失谁也不知道。
可惜的是渔网和地笼太小众，黑市里也没有，槐宁只能暂时歇了这心思。
黑市里的肉菜买完，其他东西她便去了供销社和国营商场光明正大地买。
“肥皂要两块，蛤蜊油和雪花膏各来一罐……还有布料我看看。”
槐宁买的多，售货员对她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时候不讲究提成，卖的多少与她们都无关。
她正挑选，肩突然被拍了一下，“大侄女！”
槐宁转过头看，就见拍她的人对她暗示性地眨眨眼，她立即想起了来人。
就是上回她来黑市卖橘子和葡萄时帮她介绍顾客的潘静慧。
她冲她笑了笑，“这么巧，婶婶也来了？”
“太好了，自从你上回来看婶婶带来几个橘子，我就天天想着呢，那橘子的滋味怎么就这么好！”
听到她的话，售货员不禁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做婶婶的，竟然贪图侄女橘子，她这么说，岂不是要侄女再买些给她？
橘子价贵，也真好意思开口。
她完全不知这是一场两人心知肚明的交易，于是紧接着她就听那个侄女道：
“婶婶喜欢我再给你送些来。”
果然是人傻钱多！
她啧了两声，想到人刚在她这买了一大堆东西便理解了，几个橘子对人来说不值一提。
走出商场的槐宁不知道自己己经被贴上了人傻钱多的标签，她正走到一旁僻静的巷子里。
“你要多少，我去取。”
潘静慧惊喜道：“我要二十斤。”
那天之后她就后悔没多买几斤，后来经常去黑市逛都没碰到槐宁，这回她可得多买些，不光是她吃，两边父母家、爷奶外祖家、姑姑叔叔那都得分些。
这么一想二十斤还不够。
“不，还是来西十斤吧，你那有多的吗？我再去帮你问问？”
她的眼神闪动着兴奋的光，显然是想起了上回的便宜，想再挣点。
槐宁也省得麻烦，于是点头，“还是跟上回一样，二十斤给你一块钱，不过这回麻烦婶再帮我问问，谁家有渔网和地笼。”
虽然不抱希望，槐宁还想再试试，眼看要到吃螃蟹的季节了，她想得紧。
“渔网？这倒是巧了，我家有啊！”潘静慧一拍手，“我舅舅就是退下来的老渔民，家里这些东西扔了可惜，放着没用，你要就都拿去。”
槐宁一喜，简首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就麻烦婶了，我就在这等你。”
槐宁从空间里找出上回装橘子用的麻袋，把仓库里的橘子和葡萄装满袋子。
三颗橘子树和一颗葡萄树产量很稳定，跟上回差不多。
待会儿她要去买些新的水果苗，比如西瓜、荔枝，都是她最爱的水果。
不多时，潘静慧来了，不仅带来了一兜子捕鱼用具，还带来几个男人搬袋子。
“大侄女，都说了不用带东西，你看看怎么还带这么多野栗子和野菜！”
槐宁打扮得就像个乡下人，旁人虽然惊讶于东西之多，却没多想什么。
只有一人朝槐宁侧目，正是去买菜的汪梅花。
她看到方槐宁就想起方槐宁上回叮嘱她的话，今天姐姐和姐夫刚回来休养。
说是休养，其实就是等死。
那她还要不要把方槐宁的话告诉姐姐，平白让她多想？
思索了一路，她还是在到家后把方槐宁的话传达给了憔悴至极的汪桂花。
汪桂花听完，死气沉沉的眼波澜不惊。
类似的话她己经在朋友那听过很多遍——
“xx地有个老中医，医术很好，你去看看。”
“xx医院的医生擅长治这个。”
一个多月来，她带着丈夫跑遍了他们说的地方，得到的无一不是摇头。
别说治疗，连病因都没查出来。
“算了，姐，你就当我没说过。”
汪梅花看着头发都半白的姐姐实在于心不忍，握住她的手落泪道：“咱不折腾了，好好陪姐夫走完最后一程。”
汪桂花闻言，从厨房没关紧的门缝里望去。
丈夫顾园东躺在竹椅上，以往把竹椅塞得满满当当的健壮身形，如今躺在上头旁边空的还能再塞下一个人。
他半阖着眼，头疲惫地耷拉着，再无往日的精神与锐气，仿佛随时会抛下她离开。
不！凭什么！
他别想就这么甩开她，去地下找年轻姑娘！
“梅花，把你姐夫的轮椅推过来，咱们不差这一趟了。”
汪桂花眉目平静，乌黑的眼珠里似又蕴藏巨大能量。
*
大兴村。
汪桂花望着闭目把脉的大夫，面色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绝望，一次次的失望令她不敢抱有丝毫期待。
她的心越来越沉。
半晌，大夫睁开眼，对她淡淡道：
“没到死路，能救。”
汪桂花只觉脑子“轰”一下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