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湖水面浮着几片枯叶,萧翩然将铜盆搁在青石上,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湖水,背后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黄绮瑶揪住她半旧的杏色襦裙厉声道:"未时三刻前浣衣房就锁了,你在这儿瞎转悠什么?"
"我...我去寻茅厕。"萧翩然低头盯着对方绣金线的缎面鞋尖,余光瞥见黄绮瑶腰间挂着串琉璃铃铛。
那些铃铛在晨光中折射出异常规律的棱角,就像她穿越前在实验室见过的多面体纳米材料。
黄绮瑶嗤笑着甩开手:"西跨院第三道月洞门右转,别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她突然抬脚踢翻铜盆,鎏金缠枝纹的铜盆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声响,几块暗红漆皮应声剥落,露出底下银白的金属光泽。
萧翩然蹲身收拾碎片时,拇指突然被某物硌得生疼。
藏在漆皮下的是颗拇指大的透明圆球,当她用袖口擦拭时,球体内部竟浮现出细如发丝的蓝色纹路,排列方式与楚启云教过她的拓扑结构图惊人相似。
远处传来钟磬声,她将圆球塞进腰带暗袋,数着回廊立柱间距朝西跨院走去——那些精铁铸成的承重柱间距完全不符合古代建筑规制。
暮色染红窗纸时,赵雅婷正抱着青布包袱在偏院门口张望。
她发间新插的银茉莉簪子随着转头动作轻颤,萧翩然想起全息舱的神经传感装置也有类似的震动频率。
"明日就要见二小姐了。"赵雅婷绞着衣带把萧翩然拉进耳房,漆木桌案上摆着碗冒着热气的桂花圆子,"听说她最爱在侍婢手臂试胭脂,若是颜色不衬她心意..."小丫鬟突然噤声,盯着窗外掠过的人影咽了咽口水。
萧翩然舀着圆子的瓷勺忽然顿住,甜汤里沉浮的桂花竟排成斐波那契螺旋。
她若无其事地笑道:"若是不好相与,咱们便去求管事嬷嬷换差事。"
"你疯啦!"赵雅婷打翻瓷碗,蜜汁在青砖地上蜿蜒出怪异的反光,"陆家可是有从龙之功的勋贵,前日有个粗使丫头..."她猛地捂住嘴,耳后三点朱砂痣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微光。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夜枭啼鸣传来时,萧翩然正伏在屋脊阴影里。
她将裙裾扎在腰间,出的小腿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荧光——那是量子纠缠定位器的皮下投影。
俯瞰整个陆府,中轴线上的建筑群呈现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而东侧花园的假山布局竟与楚启云设计的迷宫算法如出一辙。
祠堂飞檐下的青铜风铃忽然无风自动,萧翩然贴着朱漆廊柱闪身入内。
供桌上的长明灯芯爆出两点蓝焰,她伸手触碰鎏金烛台时,灯座底部暗刻的六芒星纹路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香案上供奉的牌位乍看是寻常檀木,但缝隙间渗出的淡紫色雾气分明是纳米修复剂的颜色。
"谁!"供桌下传来木料摩擦声,萧翩然旋身躲到蟠龙柱后,腕间量子通讯器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本该写着"陆氏先祖"的牌位内部,竟嵌着枚微型反物质电池。
当她试图用簪子触碰牌位边缘时,窗外骤然掠过道黑影,檐角铜铃发出高频震颤,连带着她藏在袖中的透明圆球也开始共振。
铜铃震颤声刺破耳膜的刹那,萧翩然反手将簪子插入腰间暗袋。
黑影裹挟着松香气息破窗而入,月光恰好映出来人玄色劲装上暗银纹路——正是白日里听赵雅婷提及的"黑隐卫"标识。
"陆府宵禁后的规矩,姑娘怕是没记牢。"沙哑的嗓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异响,黑隐风指尖寒芒乍现,三枚柳叶镖呈品字形封住去路。
萧翩然借势后仰,量子定位器在青砖地面投射出幽蓝网格,那些本该坚硬的砖石竟如水波般泛起涟漪。
祠堂梁柱间突然炸开数道电弧,萧翩然旋身躲过飞溅的木屑,腕间通讯器自动生成全息护盾。
黑隐风面具缝隙里溢出冷笑,左掌按在供桌六芒星纹路上,原本逆时针转动的图案骤然加速,牌位缝隙涌出的纳米修复剂凝成紫色锁链缠住她的脚踝。
"抱歉,借过!"萧翩然突然扯下腰间香囊掷向长明灯,特制磷粉遇火即燃,爆开的蓝白色火焰映出黑隐风颈侧暗红色胎记。
那抹枫叶状痕迹让她瞳孔微缩,量子定位器的荧光突然在皮下剧烈波动。
黑影如烟消散在东南角的承尘暗格后,萧翩然追至庭院时只看到月洞门边晃动的竹影。
她俯身触摸石阶上残留的松香粉末,指尖传来细微电流——这分明是实验室常用的电磁吸附材料。
远处巡夜灯笼的光晕突然紊乱,西南角腾起的火光将云层染成橘红色。
偏院耳房的窗棂透着暖黄,赵雅婷蜷缩在通铺最里侧,发间银茉莉簪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萧翩然背靠门板平复呼吸,小腿荧光逐渐黯淡成淡青色脉络。
黑隐风消失前那个侧身闪避的姿势,与三年前楚启云在格斗训练时的习惯性动作完美重合。
更漏声混着梆子敲过三响,她将透明圆球按在窗纸破洞处。
球体内部蓝色纹路突然延展成三维星图,其中闪烁的红点正对应陆府祠堂方位。
夜风裹着焦糊味掠过回廊,西南角的骚动不知何时己归于寂静,仿佛那场蹊跷的火光从未存在过。
寅时末刻,萧翩然和衣躺在冰凉的褥子上,耳畔萦绕着赵雅婷断续的梦呓。
檐角残存的纳米修复剂正缓慢修复着铜铃裂痕,淡紫色雾气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凝成类似莫比乌斯环的奇异图案。
她将藏着反物质电池碎片的簪子压在枕下,突然想起白清婉说过的话——"当科技足够先进,连鬼神都会成为精妙的程序。"
东方泛起蟹壳青时,最后几颗星子坠入祠堂飞檐的鸱吻口中。
萧翩然在混沌梦境中看见实验室的荧光屏,楚启云的白大褂衣角掠过全息沙盘,沙盘上正在坍塌的楼阁与陆府西南角的藏书楼渐渐重叠。
有冰凉的东西滑进她的袖口,像是晨露又像是某种智能流体,带着若隐若现的松香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