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那抹鱼肚白越来越亮，空气里还残留着河边湿泥和某种…焦糊的怪味儿，若有若无。
陆昭加快了脚步，那股子味道让他有点不舒服，还是赶紧回家，离这些破事远点。怀里的银子沉甸甸的，实实在在，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娘亲该高兴坏了吧？得买块好肉，再扯几尺新布。
拐过熟悉的街角，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陆昭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随即放轻，几乎听不见声音。他眼神一凝，像只捕猎的猫，悄无声息地贴近墙根。
前面自家破旧的院门外，围着几个一看就不是好路数的地痞流氓。
为首的那个，瘦高个，嘴里叼着根劣质旱烟，烟雾缭绕，不是王疯狗又是谁？这孙子，阴魂不散！
只听王疯狗吐了个烟圈，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陆昭耳朵里：“嘿，哥几个听说了没？陆家那小子，就是那个以前装读书人的，被冯府给撵出来了！屁都不是了！”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凑趣道：“真的假的啊，大哥？那他娘……”
“他娘？一个老娘们儿，能顶个屁用！”王疯狗得意地抖着腿，“那小子不在家，正好！咱们进去‘看看’，顺便收点孝敬钱。她要是不给……”他做了个下流的手势，引得旁边几个混混一阵哄笑。
“大哥英明！”
“就该给她点颜色瞧瞧！”
陆昭站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冷下去。
那刚平复没多久的杀意，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再次翻涌上来。
他没出声，反而绕了个小圈，从另一侧靠近。
一个负责望风的小混混正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忽然觉得后脖颈子一阵发毛，像是九寒天被人泼了盆冷水。
他激灵一下，刚想扭头，就对上了一双眼睛。那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就是那么平静地看着他，却让他浑身僵硬，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王疯狗还在那唾沫横飞：“等会儿进去，先吓唬吓唬，不给钱就砸东西！看她……”
“王疯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不高，却像冰碴子一样扎人。
王疯狗浑身一震，叼着的旱烟“啪嗒”掉在地上。他猛地转过身，正对上陆昭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陆…陆昭？你…你怎么回来了？”王疯狗心里咯噔一下，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兄弟们就是路过，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
“是吗？”陆昭往前走了一步，他的影子在晨光下拉得很长，“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要来我家收点‘孝敬钱’？”
“误会，绝对是误会！”王疯狗额头上开始冒汗，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他感觉不对劲，眼前的陆昭还是那个陆昭，可那股子气势，那眼神，完全变了个人！
以前陆昭虽然也硬气，但绝没有现在这种让人心底发寒的感觉。
“还说要给我娘……一点颜色瞧瞧？”陆昭又逼近一步，声音更冷了。
“没…没有的事！谁他娘的乱嚼舌根……”王疯狗一边摆手，一边色厉内荏地想往后退。
陆昭却懒得再听他废话。身影一晃，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王疯狗只觉得脖子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他整个人竟然被单手提了起来，双脚离地！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昭。
“呃……放……放开……”王疯狗拼命挣扎，双手去掰陆昭的手，却如同蚍蜉撼树。
“最近手头有点紧，杀了两个人，不多。”陆昭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几个，想下去陪他们吗？”
那几个混混吓傻了。看着自家大哥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拎着，脸憋得发紫，一个机灵点的转身就想跑。
陆昭看都没看那逃跑的，只是盯着王疯狗，手腕轻轻一错。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王疯狗的脑袋诡异地歪向一边，眼睛瞪得老大，舌头吐了出来，挣扎瞬间停止。
陆昭松开手，任由王疯狗的尸体软绵绵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这才缓缓转头，看向剩下那几个己经腿软得站不住的混混。
“你…你杀了大哥？！”一个混混声音发颤，手里的短刀抖得像筛糠。
“跑啊！”另一个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陆昭身形再动，比刚才更快！几乎是眨眼间就追上了那个逃跑的，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他的后颈。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向前扑倒在地，不动了。
剩下两个混混，一个吓得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另一个则怪叫着挥舞短刀冲了上来，完全是凭着一股血勇。
陆昭侧身避开刀锋，进步，出拳！简简单单的一拳，正中那混混的胸口。
“砰！”
那混混像被攻城锤砸中，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口鼻溢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最后一个瘫坐在地的混混，看着陆昭一步步走近，吓得涕泪横流：“别…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饶命……”
陆昭没说话，只是走到他面前，抬脚，落下。
“咔！”
又是一声轻响。世界清净了。
几个早起赶路的街坊邻居远远地瞥见了这边的动静，看清是陆昭在动手，而且地上躺了好几个人，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陆昭站在原地，看了看地上的几具尸体，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弯腰，像拖死狗一样，一个个将王疯狗和他手下的尸体拖到不远处一个废弃许久的下水道口。
那铁栅栏早就锈迹斑斑，他稍一用力就掰开了。把尸体一一塞进去，再把栅栏大致恢复原状。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仿佛只是丢了几袋垃圾。
“不长眼的东西，非得找死。”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眼底那股子瘆人的凉意才慢慢退去。
他掂了掂怀里那包银子，转身朝家门走去。杀几个地痞流氓，对他来说，好像真跟捻死几只苍蝇差不多。
练武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似乎也让他对生命的漠视加深了。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现在没空想这个。
“娘！我回来了！”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陆昭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杀神只是个幻觉。
苏氏正在院里浆洗衣裳，听到声音，惊喜地抬起头，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昭儿？你不是去冯家当差了吗？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她快步迎上来，仔细打量着儿子，“是不是…是不是那边待得不顺心？受委屈了跟娘说！”
“没有的事，娘。”陆昭笑着，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首接塞到苏氏手里，“您瞧瞧这是什么？冯老爷赏的！说我最近干得不错，特意让我拿回来孝敬您的！”
苏氏被那沉甸甸的份量惊了一下，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差点晃了她的眼。“天爷！这…这得多少啊？”她手都有些抖了。
“不多不多，也就五十两！”陆昭说得轻描淡写，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
“五…五十两？！”苏氏倒吸一口气，差点把钱袋扔了，“我的老天爷！昭儿，这…冯家这么大方？你没做什么犯险的事吧？”
“娘，您想哪去了！”陆昭扶着母亲的胳膊，语气轻松，“就是帮老爷办了点小事，跑跑腿，老爷看我机灵，就赏了。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那…那也不能要这么多啊！”苏氏还是觉得不踏实，想把钱袋塞回去，“这钱你留着，以后娶媳妇用！娘用不着！”
“娘，娶媳妇的事不急。”陆昭按住母亲的手，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这些年您跟着我吃了多少苦？儿子心里都记着呢。这钱就是给您花的！再说，儿子以后还能挣！您就安心拿着。”
看着儿子坚持的样子，苏氏眼圈有点红了，她摸了摸儿子的脸：“好…好…娘的昭儿，真的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那必须的！”陆昭咧嘴一笑，拉起母亲的手，“走，娘！咱们现在就去集市！买肉！买布！再给家里添点东西！今天儿子请客！”
“哎，好，好！”苏氏被儿子拉着，喜滋滋地往外走，刚才那点疑虑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刚走出巷口，迎面碰上几个早起的邻居。那些人一看到陆昭，尤其是看到他脸上那若无其事的笑容，再联想到刚才隐约听到的动静，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慌忙低下头，几乎是小跑着擦肩而过，连招呼都不敢打。
苏氏有些奇怪：“欸？这张嫂子，李大哥，他们这是怎么了？急着去哪儿啊？”
“估计是……急着上工吧。”陆昭面不改色地胡诌了一句，拉着母亲继续往前走，“娘，您想想，中午咱们是吃红烧肉还是炖排骨？要不都买点？”
走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陆昭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凉气依旧在缓缓流淌，滋养着筋骨。刚才杀人的画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却没有引起任何不适。
反而，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踏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不久前还只会握笔写字，现在却能轻易地捏碎人的喉咙。他不后悔。为了娘，为了不再任人欺凌，有些事，必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