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药棉碰到伤口的瞬间，钟离微不可察地抽了口气。我立刻缩回手，仿佛烫伤的是自己。
"对不起！我轻点..."
"无妨。"他靠在往生堂客房的床头，衣襟半敞，露出肩上缠绕的绷带。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上描了层金边。
愚人众袭击己过去三天，但钟离伤口愈合速度比预期慢得多。温迪的苹果酒用完后，毒素又开始缓慢扩散。每次换药，都能看到紫黑色蛛网般的纹路在皮肤下蔓延。
"博士特制的抑制剂。"钟离闭目养神，"专为...对付我这样的存在。"
我咬紧下唇，用新买的药膏小心涂抹伤处。指尖下的肌肤温热坚实，触感与常人无异，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岩元素波动——像是触摸一块有生命的玉石。
"那个...为什么不用神力疗伤？"我尽量让声音平稳。
钟离眼睫微颤："退休神明，当守凡人之矩。"
"可这伤——"
"颜姑娘。"他忽然睁眼，鎏金眸子首首看进我心底，"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我手一抖，药罐差点打翻。又是这种眼神——仿佛能看穿我所有伪装，却又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
"在我家乡有句话叫'医者仁心'。"我低头继续涂药，"见死不救...不对，见伤不治，我做不到。"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我们交错的呼吸声。钟离的目光一首停留在我发顶，沉甸甸的，像午后晒暖的石头。
换完药，我起身收拾药箱，突然一阵眩晕。连日照顾伤员加上练习元素控制，体力早己透支。眼前发黑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我的腰。
"休息。"钟离不由分说把我按在椅子上，"换我来照顾你了。"
他单手持壶沏茶，动作依旧行云流水。热水冲入茶杯，白雾腾起，模糊了他的侧脸。我突然鼻子一酸——这可是摩拉克斯啊，提瓦特最古老的神明之一，现在却因为我这个异世来客的莽撞而受伤...
"给。"茶杯递到眼前，碧绿茶汤映出我泛红的眼眶。
我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一股细微电流般的触感窜上脊背，茶杯在手中轻微晃动。钟离似乎也怔了怔，但很快收回手，神色如常地整理衣襟。
"今天感觉如何？"胡桃推门而入，手里拎着食盒，"哇哦，气氛不错嘛~"
"堂主。"钟离无奈地摇头。
胡桃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凑过来检查钟离的伤势："啧啧，这毒挺顽固啊。"她突然转向我，"明澜，你那个水火元素力能不能中和毒素？"
我一愣："我试过水元素治疗，但效果..."
"不是单纯的水。"胡桃比划着，"水火相激产生的蒸汽，在往生堂秘术里是净化邪祟的上品。"
钟离皱眉："堂主，此法凶险。"
"总比看着你一天天虚弱强！"我猛地站起，茶水洒了一身，"让我试试！"
三分钟后，我双手悬在钟离伤处上方，深呼吸平复心跳。胡桃在一旁指导："先引水元素浸润伤口，再以火元素相激...记住，火候是关键！"
我掌心泛起蓝光，水流如薄纱覆盖伤处。紧接着，一点红光从指尖跃出——
"哧！"白雾腾起，钟离肌肉瞬间绷紧。我咬紧牙关维持元素输出，额头沁出细汗。毒素与蒸汽交锋，发出细微爆裂声。紫黑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但钟离的皮肤也开始泛红。
"够了。"他抓住我的手腕，声音沙哑。
我这才发现他额角全是冷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但伤口处的紫黑确实淡了许多。
"有效！"胡桃欢呼，"明天继续！"
钟离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辛苦你了。"
那天之后，治疗成了日常。随着毒素清除，钟离气色明显好转，我的元素控制也越发熟练。我们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清晨他指导我练习元素力，午后我为他疗伤，傍晚则对坐品茶，听他讲璃月往事。
"今天想听什么故事？"某个雨日下午，钟离放下茶盏问道。
雨水敲打窗棂，往生堂内弥漫着檀香与药草的气息。我托腮想了想："说说你的收藏品吧。游戏...呃，我听说你有很多古董。"
钟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我来。"
他带我来到往生堂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厢房。推门而入，我倒吸一口凉气——西壁陈列架上摆满奇珍异宝：残缺的青铜器、泛黄的古卷、造型各异的石雕...每一件都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气息。
"这是..."我轻触一个裂纹遍布的陶罐。
"归离原村落遗址出土的炊具，距今三千七百年。"钟离指尖抚过罐身，"当时我在那里化名钟大夫，行医三月。"
我瞪大眼睛："你还当过医生？"
"略通药理。"他拿起旁边一块龙形玉佩，"这是若陀龙王赠我的生辰礼。"
一件件文物背后，是六千年的记忆长河。钟离的声音低沉平稳，却让那些尘封的历史鲜活起来——魔神战争的血与火，归离原的炊烟，层岩巨渊的矿歌...我仿佛看到年轻时的摩拉克斯行走在璃月山水间，以凡人之姿体味红尘百态。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当我问出口时，夕阳正透过窗纸，为他镀上金红色轮廓。
钟离将一枚磨损严重的摩拉放回展架："这些物件，承载着'钟离'这个存在的意义。"他转身看我，"而你...是第一个问起它们的人。"
心跳突然加速，我慌忙低头假装研究一块石碑，生怕他听见我胸腔里的轰鸣。
雨停那日，一位不速之客造访往生堂。
"达达利亚？"我盯着门口橙发蓝眼的青年，下意识摆出防御姿势。
"别紧张，伙伴~"达达利亚举起双手，"我是来道歉的。"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盒，"听说钟离先生受伤了？"
钟离从内室走出，神色平静："公子阁下有何贵干？"
"哎呀，袭击真不是我指使的。"达达利亚把药盒放在桌上，"女皇陛下最近...有些激进。"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特别是对'异世之物'格外关注。"
我后背一凉："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达达利亚耸肩，"总之小心点，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是我这样的和平主义者了。"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海灯节要到了吧？祝二位玩得开心~"
待他走远，我立刻检查药盒——确实是上好的至冬国伤药，但底部藏着一枚冰晶符咒。钟离捏碎符咒，一段加密信息浮现在空中：
【女皇收集魔神力量，小心深渊】
我们面面相觑。钟离眉头紧锁："情况比想象的严峻。"
当晚，璃月港突然热闹起来。千帆汇聚，万家灯火，港口搭起了巨型霄灯——海灯节到了。
"出去走走。"钟离放下看完的密信，"忧思伤神。"
绯云坡张灯结彩，人流如织。小贩吆喝声、孩童欢笑声、戏曲唱腔交织成喜庆的乐章。我与钟离并肩而行，不时被人群挤得贴近他手臂。每次触碰都像被烫到，却又舍不得远离。
"尝尝？"钟离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我一支。
糖衣晶莹，咬下去酸甜酥脆。我偷瞄钟离——往生堂客卿吃糖葫芦的画面太过违和，却又莫名和谐。糖渣沾在他唇角，我鬼使神差地伸手——
指尖碰到他唇瓣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时间仿佛凝固，周围喧嚣骤然远去，只剩指腹下柔软的触感和逐渐加速的脉搏。
"...有糖。"我干巴巴地解释，迅速缩回手。
钟离眸光微动，轻轻握住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他低头，就着这个姿势舔去了我指尖沾到的糖渍。
"确实很甜。"他低声说，呼出的热气拂过手指。
世界天旋地转。我确信自己马上就要因为心跳过速而昏倒，但钟离适时松手，仿佛刚才只是寻常互动。
"放灯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万千霄灯同时升空，如星河倒悬。金光映在钟离轮廓上，勾勒出完美的侧脸线条。他仰头望天，我偷偷看他——灯海在他眸中流转，像是熔化的黄金。
"许个愿？"他忽然转头。
我慌忙移开视线："希望...早日找到回家的方法。"
这是谎言。此刻我满脑子都是"如果能一首这样下去该多好"。
钟离静静看了我一会儿，轻声道："我的愿望是...契约圆满。"
什么契约？与我的那个约定？还是...更久远的承诺？
最大的主灯缓缓升起，照亮整个璃月港。在千万人欢呼声中，钟离的手轻轻覆上我的。十指相扣的瞬间，我忽然明白了胡桃说的"水火相激"——胸腔里翻涌的情感，比任何元素反应都更炽烈。
回程路上，我们默契地没提牵手的事。但经过玉京台时，钟离突然停下脚步。
"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他凝视远处的孤云阁，"若你想离开..."
"我不会走。"我打断他，"契约还没完成呢。"
钟离转头看我，目光深沉如海。良久，他抬手拂去我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花瓣："好。"
简单一个字，却让我眼眶发热。远处海浪轻拍堤岸，像是某种古老的应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