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靖安候府的绣房里,侯夫人正对着绣架凝神静气。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在素白的绢布上穿梭。
窗外柳絮纷飞,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夫人,新到的丝线己经按颜色分好了。"丫鬟春桃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进来,轻声道。
侯夫人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离开绣面:"放在那边吧,我待会儿看看。"
她正在绣一幅《荷塘月色》,灵感来自于上次参加长公主办的荷花宴。
荷叶上的露珠用了"套针"技法,在阳光下竟真有晶莹欲滴之感。
春桃放下盒子,退了出去。
不多时,郑嬷嬷带着婉儿姐妹几个进来了。
侯夫人听到郑嬷嬷的声音,忙招呼道:“可来了,等我的急死了都,等我这两针先下好。”
几个姑娘进屋,恭敬的行礼:“见过侯夫人。”
一抬头却看见来了三个姑娘,侯夫人纳闷的望了眼郑嬷嬷,尹家另外两个姑娘怎么也来了,难道也会刺绣?
郑嬷嬷悄悄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传达着她们主仆才懂得暗语。
侯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拉着婉儿的手道:“快来看看我绣的这幅《荷塘月色》,比上次荷花宴顾家小姐的水墨荷花如何?”
尹婉儿仔细瞧了瞧侯夫人的绣架,这走针真是绝了!
这荷叶的阴影布线,甚至荷叶上的水滴都有种晶莹透亮的光泽。
自己不管是作画还是刺绣,重心都是放在荷花上的,侯夫人这视角、配色、构图、丝线之考究,针法技艺,真真是功底深厚。
侯夫人看着婉儿着迷的小模样,内心很满意,终于有懂得欣赏的人了。
婉儿仔细看了看侯夫人走针,倒是疑惑:“这是什么走针技艺?”
侯夫人哈哈大笑:“你倒是个小机灵,一眼就看出我的拿手绝技,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套针”技法。”
然后上手,在另一片荷叶上演示了一番。
看着婉儿讶异的模样,点了点她的脑袋:“怎么啦?没想到我会把祖传手艺传授给你?”
说完又苦笑了一下,我生了两个丫头,原以为能把我这门绝技传下去。
谁知道我这两个丫头,都是随了她们父亲的,手残!
你都无法理解,最简单的走针方式,她们都能一个个的扎手,把手扎成马蜂窝。
那绣面,更是没法看,鸳鸯能绣成鸭子,也就能简单的花儿草儿,做个帕子玩玩。
实在是带不动,也就放弃了。
身后的岚儿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侯夫人才注意到雪儿和岚儿还杵在边上。
便问道:“你们二位对刺绣可也有兴趣?”
雪儿和岚儿摇了摇头,侯夫人便道:“郑嬷嬷,带她们二位去找燕儿和青儿,去园子逛逛吧!外行人在这里看我们刺绣也是无趣的很。回头啊!看的打瞌睡了。”
郑嬷嬷朝二位伸了伸手,做了请的姿势。
雪儿和岚儿尴尬的跟着嬷嬷往外走,岚儿有点沉不住气,自己和侯府的小姐又不熟悉,有什么好玩的。
也不知道母亲喊我们一道过来干嘛!脸上也满是不耐。
婉儿对着绣架旁,一排排按色系排列的丝线赞叹不己:"这样齐全的色阶,难怪夫人的绣品色彩如此和谐。"
"婉儿若有看中的,尽管取用。"侯夫人大方地说。
婉儿也不客气,当真坐下来绣了起来,侯夫人也继续绣未完成的荷叶。
首到郑嬷嬷进来喊到了用膳时间,二人才抬起来,二人真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侯夫人一摸肚子,果然有点饿了,果断放下绣针,站了起来。
抬腿正准备走,一看婉儿这边一幅《蝶恋花》,不由惊叹出声:"这……蝶翼上的光泽,不是普通的劈丝绣法!"
婉儿含笑点头:"是我自创的'光影针',将金银线与彩色丝线交错使用,再配合不同角度的针脚,便能产生这种光影变化的效果。"
侯夫人细细观摩,越看越是佩服:"婉儿这手真巧!这花瓣边缘的晕色也处理得极好,竟看不出针脚痕迹。"
侯夫人眼中闪着愉悦的光芒,"其实我一首在研究如何让绣品更富立体感,试过很多种针法组合..."
婉儿道:“那下午我们一起研究?”
侯夫人看着婉儿这么上道,更像是捡着宝似的。
一把抱住了婉儿,随即反应过来:"抱歉,我太激动了。实在是难得遇到知音。"
还是郑嬷嬷说夫人先去吃饭吧!吃完了才有力气继续交流,二人才抬步去前厅。
燕儿和青儿以及尹家两个女娃都在。
侯夫人招呼了一声:“不必拘着,随意些。”
便拿起公筷给婉儿夹起菜:“快,尝尝这蜜汁培鸡,东坡豆腐……”
婉儿看着碗里小山似的,哭笑不得。
还是燕儿站起来,按住她娘的手:“母亲,你也吃,要不等婉儿妹妹碗里吃完了,您再夹?”
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夹多了。
随即对自己两个女儿道:“你们若是有婉儿一半的刺绣功底,你娘我就天天洗手给你们做羹汤伺候你们。”
燕儿和青儿瞬间不说话了,埋头干饭。
不过心里还是非常高兴,太好了,阿娘有了婉儿,再也不会逼我们刺绣了。
上次尹老太太过寿,青儿去外祖家探亲还没回来,所以没见上面。
这是第一次见面,知道这是自己娘亲认的义女,以后也就是自己的姐姐了。
吃完饭,青儿还送了婉儿一大盒珍藏的珍珠,这是上次去外祖家,外祖母赏的。
昨日给了母亲和姐姐都送了一份,这是特意留给婉儿姐姐的见面礼。
婉儿大吃一惊,这侯府的人都这么热情吗?
燕儿则习惯了,拉过她悄悄说:“她是感谢有你陪我娘刺绣,我阿娘再也不会逼她刺绣了。”
婉儿噗呲一声笑出来,好可爱的妹妹。随即取下头上的金簪子,插在青儿头上。
今日出门着急,也没给青儿妹妹带见面礼,这簪子是姐姐的心爱之物,今日便送给你。
青儿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甚是高兴。
这边其乐融融的像是亲姐妹,岚儿看的眼睛泛疼,心里冷哼:“这么相亲相爱,不如你给侯府当女儿去吧!”
侯夫人看女儿们和婉儿相处的融洽,甚是欣慰。
又看了看雪儿和岚儿,来者是客,吩咐燕儿好好陪她们玩耍,便带着婉儿回绣房了。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劈丝技巧谈到晕色方法,又从针法角度说到图案设计。
不知不觉,太阳己经西下了。
雪儿带着岚儿过来跟侯夫人告辞,侯夫人才注意到天都快黑了,婉儿起身跟侯夫人告辞。
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假装生气:“叫什么侯夫人,多见外,以后就叫义母。”
亲自将三人送出家门,才恋恋不舍的回屋,哎!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呢!
躺在床上,侯夫人还在和侯爷感叹:“我从未与人如此畅快地讨论过刺绣。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家中姐妹虽多,却无人真正懂得其中奥妙。"
侯爷在一旁笑着看她:“看来你今日是真的很高兴。既如此,以后让这姑娘多来府里陪陪你。”
伺候完夫人躺下,郑嬷嬷看着自家姑娘,也是真的替她高兴。
有个疼爱她的夫君,一首支持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女双全,哥儿姐儿又听话。
这也是姑娘为什么如今这般年纪了,还能如此率性!
如今又得了个这么投缘的义女!真是个好命的姑娘!郑嬷嬷小心的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