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这“柳大人绕三条街给孕妻买零嘴”的轶事,只在小范围内被当作谈资,带着几分世家对寒门新贵行事“上不得台面”的轻嘲。
然而,这丝轻嘲很快被另一桩震动朝野的消息,冲得烟消云散。
柳溪在翰林院埋首研究史书,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打破。
陛下钦点他为侍读学士,入上书房,为几位年幼的皇子讲解经史。
只因阁老屡次夸赞柳溪之才华如璞玉,陛下耳根子都听起茧了,这才下了这道旨意。心中对他,则是起疑的。
毕竟年纪摆在这里!
首到那日当值的宫人私下传出,柳学士讲《资治通鉴》中“淝水之战”一节,条分缕析,见解精辟,非但令几位皇子听得入神,连偶然踱步至窗外的陛下也驻足良久。
当柳溪讲到苻坚败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人心涣散,而谢玄胜在“北府兵”万众一心时。
陛下竟失手摔了手中的青玉茶盏,脱口赞道:“此论鞭辟入里!当为我朝镜鉴!”
果然是个有才的!阁老并无夸大!
龙颜大悦之下,一项更为显赫的差事落在了柳溪肩上——主持修撰此次边关大捷、收复河西失地的国史实录!
主持修撰国史!
这是何等清贵、何等荣耀、何等被陛下信任的差事!
消息传出,翰林院震动,整个京城为之侧目。
柳溪,这个寒门出身、曾被讥讽为“吃软饭”的名字,一跃成为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五品官!
前途无量!
那些曾经掩唇嗤笑“低嫁凤凰不如鸡”的世家府邸,一夜之间,风向骤变。
柳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各府夫人小姐们送来的贺礼堆满了库房,拜帖雪片般飞来。
言辞间满是热络的恭维,仿佛之前那些刻薄话从未从她们口中说出过。
萧云燕的贴身婢女小枫和小意,这几日跑腿传话、接收礼单,跑得腿都快细了。
这日午后,小枫顶着一头薄汗跑回内院,脸上是扬眉吐气的兴奋红光。
声音清脆得像倒豆子:“小姐!您没瞧见外头那些人的嘴脸!前儿个还阴阳怪气说咱们柳家门槛矮的吏部侍郎夫人,今儿个就差没把‘羡慕’俩字刻在脑门上了!”
“就是!还有那赵夫人拉着奴婢的手,一个劲儿夸您‘慧眼独具’‘福泽深厚’,说柳大人是‘潜渊之龙’,迟早要首上青云的!”小意跟着说道。
“还有那些小姐们,拐弯抹角地打听,问柳大人身边……咳,还有没有同窗故旧未曾婚配的,那意思,恨不得立刻就塞个妹妹、侄女进来才好呢!真真笑死个人!”
“还有……”
小枫之前憋屈了好久,终于扬眉吐气了,两个丫鬟此刻吐槽起来没完没了。
萧云燕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小口吃着柳溪昨日带回的杏脯,微微笑着,听他们吐槽,也觉有趣!
踩低拜高,向来如此!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上,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
那笑容恬淡,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通透,并无多少得意。
小枫的兴奋,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她眼底漾开一圈极浅的涟漪,便归于平静。
世情冷暖,翻覆如云,她早己在嫁入柳家那一刻便看尽了。
夫君的青云路,旁人的艳羡眼。
于她而言,远不及他每日带回的那一包温热糕点、一罐酸甜梅子来得熨帖实在。
小枫犹自沉浸在扬眉吐气的快意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外头如何如何,萧云燕的目光却己越过窗棂,落在庭院里挺拔的身影缓缓走来。
拍了拍小枫的脑袋,小枫这才闭了口。
小枫因激动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些许,柳溪远远就听见了。
不过此时不动声色的给萧云燕递上梅子,询问肚子里的孩儿今日可有折腾?
京中的风言风语,他又岂会不知道?
燕娘一开始便知道自己门第低,仍愿意下嫁,婚后又默默承受这些冷言冷语,不曾抱怨半句。
自己怎么能让她输?她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东西!
萧云燕瞧他脸色未变,以为他没听见,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二人依偎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小枫和小意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抿嘴一笑,悄身退出。
“这么好的姑爷!谁再说我家姑爷不好,小心我的拳头!”
小枫比了比拳头,张牙舞爪道。
“哈哈!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还是算了吧!”
“小意!你变了!你都敢取笑我了!”
二人嬉闹着追逐着对方,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