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汇演的热度如同夏日骤雨，来得快，去得也疾。
“轩婉服装”的生意眼见着冷清下去。柜台前曾经排队的顾客不见踪影，连带着林宇轩和苏婉的笑容也黯淡许多。
店内，一位中年妇女拿起一件连衣裙，看了看价格标签，又放回了衣架。
“小林啊，这衣服挺好看的，就是…”
“王阿姨，您看中哪件，我给您打个折。”林宇轩赶紧迎上去。
女人摇摇头：“不了，我闺女说县城有更便宜的。”
又一位潜在顾客从指缝间溜走了。林宇轩暗自叹气，转身整理着衣架。
“宇轩，前天那批新款卖出去几件了？”苏婉拿着账本问道。
“三件。”林宇轩简短地回答，声音里藏着挫败。
苏婉翻开账本，数字赤裸裸地昭示着他们的困境：“这个月又亏了。”
“喂，小店主！”门外传来刺耳的喊声。
林宇轩抬头，看见张强的几个小跟班在店门口吊儿郎当地摆弄着店外的广告牌。其中一个把牌子转了个方向，另一个则装模作样地掸去灰尘。
“别碰那个！”林宇轩冲出门外。
“哎呦，我们可是在帮你调整位置，让更多人看见呢。”一个寸头青年假惺惺地说道，手却故意把广告牌推歪了几分。
苏婉拉住林宇轩的手臂：“不要理他们。”
店里唯一的顾客也投来好奇的目光，最终什么也没买就离开了。
晚上，林宇轩独自在店内盘点货物，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连续三周的清淡生意，让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现实——再这样下去，店撑不过夏天了。
外面，街市灯火渐次亮起。小镇的夜生活开始热闹，可“轩婉服装”内却如同一座孤岛。
林宇轩翻看手机里的设计照片，一款款划过。这些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款式，如今却只能躺在货架上吃灰。
苏婉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份盒饭：“吃点东西吧，从早上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
“谢谢。”林宇轩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接过饭盒。
“林记田螺今天生意怎么样？”他问。
“还行，卖了二十多份。”苏婉拨弄着饭菜，“可这点收入…”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只有筷子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吃完饭，林宇轩又开始对着账本发呆。数字在他眼前跳动，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我昨天刷短视频，看到县城服装批发市场的介绍。”苏婉突然说道，“价格比我们进货便宜三成呢。”
林宇轩眼睛一亮：“真的？”
“嗯，而且款式更多，更新也快。”
林宇轩站起身，在狭小的店内来回踱步。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婉婉，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他停下脚步，“明天，我们去县城看看。”
“去县城？”
“对，看看他们的货源，了解价格，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供应商。”林宇轩说着，声音里充满了久违的活力，“张强不就是仗着有钱吗？我们就找到更便宜的货源，打价格战！”
苏婉眨眨眼：“可是，县城那么大，我们人生地不熟…”
“总得试试。小镇这口井太浅了，我们得跳出去！”林宇轩拍拍胸前的玉佩，“不是还有它保佑我们吗？”
苏婉忍不住笑了：“你这迷信的样子，倒是和我奶奶挺像。”
两人清点了店里现金，又加上田螺生意的收入，勉强凑出一笔可以转战县城的资金。
“明天一早就出发。”林宇轩收起账本，眼神中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决心。
苏婉点点头，心中忐忑却不愿扫他兴致。县城那么大，对他们而言就像大海一样陌生而危险。但若不去闯一闯，“轩婉服装”的招牌，恐怕真的要提前摘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宇轩和苏婉锁上店门，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公交车颠簸中，林宇轩握紧了口袋里的现金，这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县城服装批发市场远比想象中庞大。人流如潮水般涌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天啊，这比我在视频里看到的还要热闹。”苏婉不由抓紧了林宇轩的衣角，生怕在人潮中走散。
“别怕，跟紧我。”林宇轩壮着胆子挤进人群中。
迷宫般的市场让人目不暇接。廉价地摊货与高档设计款混杂在一起，招牌上的“厂家首销”、“清仓特价”刺激着每个商家的神经。
“你看那边，那件连衣裙只要三十八！”苏婉指着一个摊位惊呼。
“我们店里类似的款至少卖九十。”林宇轩咬了咬牙，“怪不得生意越来越难做。”
他们走进一家装修气派的店铺。林宇轩鼓起勇气询问：“老板，这件连衣裙怎么拿货？”
店主叼着烟，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拿货？最少一百件起。”
“一百件？”苏婉瞪大眼睛，“我们店面小，存不了这么多。”
“那就别来批发市场凑热闹。”老板嗤笑一声，烟雾喷在两人脸上。
苏婉拉着林宇轩赶紧退出店铺，脸上挂不住。
“别灰心，再找找。”林宇轩擦了擦额头的汗。
接下来的经历更让他们心凉。要么被爱搭不理，要么被狮子大开口。一位染着黄发的店主甚至拿出明显褪色的衣服，吹嘘是今年最新款。
“小弟弟，你这店面在哪啊？要不要加我微信，我有更便宜的货。”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拦住他们，手指在林宇轩胳膊上暧昧地划了一下。
“不用了，谢谢。”林宇轩僵硬地后退一步。
苏婉翻了个白眼，一把拉走林宇轩：“这女人肯定没安好心。”
正午时分，两人己经走遍市场大半，却一无所获。他们瘫坐在角落长椅上，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来我们还是高估自己了。”林宇轩苦笑，“或许该回去找老李头商量进货渠道。”
苏婉摇摇头：“可那样利润更薄了。”
“两位是不是饿了？”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抬头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板娘，手里端着两杯热茶。
“你们转悠半天了，我从柜台那儿就注意到你们。”老板娘笑容和蔼，“第一次来批发市场吧？”
林宇轩接过茶杯，局促不安：“谢谢您。我们是小镇上新开的服装店，想找便宜货源，结果处处碰壁。”
“市场水深着呢。”老板娘在他们身边坐下，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善意，“新人不懂行情，容易被宰。”
苏婉端详着眼前这位陌生人：“您为什么帮我们？”
“我儿子在外地也开了小店，知道创业不易。”老板娘指向不远处一家小店，“再说，我那店里的衣服，你们刚才都看了两遍了。我叫李淑芬，大家都叫我李姐。”
林宇轩恍然大悟：“原来是您的店！我还在想那家店的衣服质量很好。”
“价格也公道吧？”李姐笑着问。
“确实比其他家便宜。”苏婉点头，“但还是超出我们预算。”
“唉，批发市场现在鱼龙混杂。”李姐叹气，“有人卖假货，有人以次充好，还有人专宰外地客。你们从哪来？”
“平溪镇。”林宇轩说。
“那地方我去过，不大，但挺有生活气息的。”李姐眼睛一亮，“你们店叫什么名字？”
“轩婉服装。”
“好名字！简单大方。”李姐拿出一只铅笔，在纸巾上写下几个地址，“这几个地方你们得去看看。”
“这是什么？”苏婉好奇地凑过来。
“几个靠谱的货源。”李姐压低声音，“尤其是这家'宏远出口尾单'，是我十年老主顾了。他们专做外贸尾单，质量好，价格比市场低三成。”
林宇轩惊喜得差点打翻茶杯：“真的假的？”
“骗你们干嘛？”李姐笑道，“不过这地方藏得深，没人带根本找不到。”
“李姐，您能带我们去吗？”苏婉恳求道。
“本来今天不想出摊的，老伴病了。”李姐迟疑片刻，“不过看你们这么上进，我就当做好事吧！”
三人穿过拥挤的人潮，在市场深处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吆喝声，几家店铺安静地排列在走廊两侧。
“这是'地下批发区'，大多是工厂首销点。”李姐指着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就是这儿。”
推门进去，店内空间比想象中大得多。各式衣服整齐地挂在架子上，从休闲装到正装，从春夏款到秋冬系列，一应俱全。一位中年男子正在清点货物。
“老高！”李姐喊道，“这是我朋友，来进货的。”
“李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老高放下手里的活，“想看什么款式？”
林宇轩和苏婉激动地东看西看，发现这里的衣服质量确实出众，款式也时尚新颖。
“这是法国一家品牌的外贸单，因为疫情耽搁了，现在首接低价处理。”老高拿出一件连衣裙，“市场上至少卖一百二，我给你们西十五。”
“这么便宜？”苏婉不敢相信，仔细检查布料和缝线，确实是上乘货色。
“要不是李姐带来的，价格还得往上加。”老高笑着说，“第一次来，我给你们打个样，日后合作方便。”
两小时后，林宇轩和苏婉提着几大包精心挑选的衣服走出店铺，脸上写满兴奋。他们用仅有的资金购入了三十多件高品质服装，每一件都比市场价便宜许多。
“李姐，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林宇轩激动地说。
“小事一桩。”李姐摆摆手，“做生意讲究个良性循环，我帮你们，你们以后有机会也帮别人。”
告别李姐，两人走向车站，背后是喧嚣的批发市场，前方是未知的未来。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们这趟没白来。”林宇轩望着苏婉，眼里闪烁着希望，“张强是吧？咱们让他知道'轩婉服装'不是好惹的！”
苏婉笑了：“你这斗志昂扬的样子，真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