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托尼的手有点抖。不是吓的,是激动的。或者说,是那把旧剪刀搞的鬼。
它在他手里,不再是钝铁一块,而像是有生命似的,微微震颤。
年轻姑娘依然低着头,帽檐的阴影盖住了她的脸。“师傅,剪吧,随便剪。”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随便……不好吧?”倪托尼心里嘀咕。在他这儿“随便”的客人,走的时候都想“随便”揍他。
但他没吭声。握着剪刀的手,鬼使神差地就伸了出去。
剪刀尖,触到了姑娘的发梢。
嗡——!
这次的声音不是幻听!像无数细小的电流,从剪刀传导到他手里,再到脑子里。
紧接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涌了进来。
不是真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画面,一种……情绪。
他“听”到了:压抑、委屈、想要逃离、渴望新生、还有一丝丝……倔强?
头发在“说话”!他心里炸开了锅。
姑娘的发型,在他眼里不再是简单的长短,而是一堆纠缠不清的烦恼丝,缠着过去,缠着沮丧。
“剪掉……剪掉那些不好的……”姑娘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哭腔。
倪托尼心头一凛。原来她说的“不好回忆”,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附体了。手稳了,眼睛亮了。
他没按姑娘说的“越短越好”。那样只会让她看起来像个赌气的小尼姑。
他“听到”她需要的是“轻盈”、“洒脱”、“往前看”。
剪刀在他手中飞舞起来。和平时那种笨拙、犹豫不同,这次的动作流畅得不像话。
每一剪,都像是在精准地剥离一层无形的重负。
发丝落地,不是死气沉沉的一堆,仿佛带着某种解脱。
姑娘始终低着头,没看他。但倪托尼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一点。
店里除了剪刀清脆的“咔嚓”声,再没别的响动。王叔家的包子香味儿都显得遥远了。
十分钟?二十分钟?倪托尼完全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知里。
他不是在剪头发,他是在雕刻,在释放,在……倾听。
最后一剪落下。他收起剪刀,退后一步。
“好了。”他说,声音有点沙哑。
姑娘缓缓抬起头。
帽檐掉落。露出一张带着泪痕、却瞬间凝固了表情的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越睁越大。
那不是个超短发。而是一个利落、有层次感的短发,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脸型,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最重要的是,这个发型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带着一种打破束缚、准备启程的英气。
她抬起手,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新发型。
“这……这是我吗?”她喃喃自语。
她的眼睛亮了,不是刚才那种要哭的光,而是惊喜和不敢置信的光。
她忽然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倪托尼。
“师傅!你……你怎么知道我想剪成这样?!”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这次是喜极而泣。
“我……我也不知道……”倪托尼结结巴巴。
但他心里己经炸开了花!那把剪刀!绝对是那把剪刀!
姑娘给了钱,比平时倪托尼收的要多很多,而且态度恭敬得不像话。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鞠了个躬,快步离开了,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店门再次关上。
倪托尼呆呆地站在原地。
手里紧紧握着那把旧剪刀。
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剪刀,不是祖传的破烂。
这剪刀,是金手指啊!
他倪托尼,要发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