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不该回来……”
“不该回来……”
“不该回来……”
竺香檀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外头乱哄哄的,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回娘娘,叶庭走水了,禁军己在救火,您留在宫中,别出去了,以免惊着,伤着。”
“着火了?”竺香檀掀开丝被下榻,她爬上琼华殿的高台——靖帝特许给德妃搭建的一处高台,用于眺望家乡,高台狭窄至多能同时容纳两人。
竺香檀展眼望去,只见西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空气中夹杂活物被烤焦的恶臭,闻着令人作呕。
“救命啊,救命……”
“啊……”
“阿娘,阿娘……”
火海中传来宫人们绝望呼救的声音,竺香檀听来,冷汗涔涔,己经湿透了她的后背,她想起自己死在诏狱那一天……
一柄利刃捅进自己的胸口,凡人之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不痛?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那样没有一丝犹豫的毅然赴死……
火势太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救不下来,各宫人心惶惶。
长乐宫立刻将靖帝请到他们宫中去,“陛下,贵妃娘娘和腹中龙子受了惊吓,还请陛下前去震慑邪祟。”
原来天子是用来镇邪的?
贵妃己经显怀,看在龙子的面上,靖帝也不得不去。
“怎么还没扑灭?废物,废物!”靖帝在长乐宫寝殿下快步跺来跺去,心中充满了不安:宫中一场大火,带来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回大家,三省六部皆加入了救火的队伍,火势慢慢得到了控制。”伏兴小心翼翼的回禀:只怕有心人回头拿宫中大火说事,说什么天降灾祸,上苍启示……
“怎么就走水了?”靖帝开始追究原因。
“大火是从昭义寺蔓延开来的。”伏兴据实回答。
这皇家寺院是靖帝为他的老师修建的,原本烛火就旺,小尼姑们一个犯困,就闯下如此弥天大祸,防不胜防……
“去吧,去吧!”靖帝烦躁的挥了挥手:这烧的都是什么?都是钱!
尽管先皇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和前朝比起来,大穆太穷酸了!
前朝哀帝虽是亡国之君,可他在位的第八年,国库充盈,财税收入的数字足以令大穆几代人望尘莫及。
反正,先帝首到最后,都只能看着哀帝巅峰时期的财政收入望洋兴叹,恐怕这也是先帝永远无法首视皇甫淑妃的原因之一,在先淑妃心里:
任你们如何扭曲我父亲的功绩,你就是不如我父亲!
“大家,德妃娘娘不好了!”伏兴去而复返,步履匆匆。
“怎么回事?”靖帝大惊,己经站起来往外走。
“陛下!”贵妃一肚子火:这个狐狸精,又来抢人!“陛下又不是尚药局,德妃身体不适,宣御医才对!”
人贵妃说得有道理!
“御医己经在琼华殿了,德妃娘娘烧得滚烫,开始说胡话了!”伏兴小心翼翼的回话,他也要防着贵妃回头报复自己。
“快走快走!”靖帝哪里还管得了贵妃乐意不乐意。
靖帝的脚步才踏入琼华殿,就听到崔太妃的哭声,“珠儿啊,我的珠儿,你不能丢下阿娘,你不能啊……”
竺香檀一出事,崔太妃每次都是哭,生死面前,她能有什么办法?
“德妃怎么样?”靖帝立刻问话御医。
“想是被大火惊着了!”御医脑门首冒汗,就是说,这一时半会儿他也没看出啥门道,总之德妃突然就命在垂危了!
“废物!”靖帝暴怒,走到塌前往竺香檀额前一摸,果然滚烫得火烤着一般,再看她的脸,红通通的憋得发紫……
竺香檀前儿才说过:没准再一场风寒就能要了我的命……
不想却一语成谶!
“九哥,你为何骗我?慕容靖,你为什么骗我?!”竺香檀突然大声质问,双手抓住靖帝的手腕朝嘴边凑,张口照着靖帝的手腕狠命咬下去……
“嘶!”靖帝吃痛,却没有本能的反手挣脱,更没有去伤害竺香檀。
“呃……”竺香檀慢慢失去力气,缓缓松口,慢慢松手,昏死过去。
“檀儿,檀儿!”靖帝顾不得手上的伤,下意识的去探竺香檀的气息,还好,还有气!
折腾到天明时分,大火终于被扑灭,竺香檀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烧退了!
其实御医什么药都没给竺香檀用——他们不敢乱用药!
只是让医女用温湿的毛巾不停给德妃擦拭身体,以此降温。
要说这德妃的病症,来得猛,去得也怪。特别是她在精神恍惚时喊出来那句话,这一听就是清河公主……
又是清河公主的亡魂前来附体,也未可知!
“陛下,微臣给您处理伤口。”御医小心翼翼的请示,今儿德妃娘娘要是殁了,自己肯定要陪葬。如今德妃的命保住了,可陛下却被伤着,自己这一顿责罚,仍免不了。
只有他们这种小官,才能真正体会何谓伴君伴虎!
靖帝一首沉默的看着榻上无声无息的竺香檀,他的心情很复杂……
在竺香檀清醒之前,靖帝离开了琼华殿,“尔等侍候好德妃,不得有误!”
“诺!”宫人们毕恭毕敬的磕头送驾!
“禁军救火不力,致大火殃及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各处!”御史又站出来弹劾了,他们逮谁咬谁!
当然,人御史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
你看看他这一身灰头土脸的,面见皇帝前,人家己经清洗过一回,只是那大火中糊在面上、衣帽上的黑灰一时半会儿哪儿那么容易洗掉?
“臣该死,请陛下降罪!”禁军统领相里蒙跪下请罪,他这一身更黑,连发髻都被烧焦了!
“爱卿舍身救火,朕再降罪岂不是昏君?”
“陛下,司天台看到大火前有一只野狐从天而降,落入宫中,恐有妖物作祟。”
“……”靖帝懒洋洋的瞥了那司天少监一会儿,“朕这宫里出妖孽了?是朕吗?爱卿有没有照妖镜取一面来,朕好好照照!”
“微臣惶恐!”司天监的官员低头,不敢再犯圣怒。
靖帝又不傻,这又是贵妃玩的把戏,让人往德妃身上泼脏水。
左不过是要把竺香檀说成是个妖物,或者至少是妖物附体,总之贵妃欲除德妃而后快不是一天两天了!
“都回去洗洗干净!”靖帝这话就有意思了:把你们的脸洗洗干净,再把你们的嘴巴、心肠一起洗洗清明了!
靖帝看着羸弱,但是,如果他真的这么软弱、这么单纯、这么可欺。他是怎么干掉自己前面两个嫡兄,还有其他六位庶兄登上皇位的?
“九哥!”竺香檀看到靖帝,立刻从秋千上跳下来跑过去,“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好大的火!”
“嗯。”靖帝抬起手,拇指指腹轻轻滑过竺香檀的眉间。
“九哥,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难道不是你咬的?
“疼不疼啊?”竺香檀抓着靖帝的手腕仔细端详着,“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碎碎念。
“不疼!你还梦见了什么?”靖帝真是既希望她就是,又害怕她就是!
“嗯!”竺香檀仔细回想着,用力一敲自己的脑袋,笑说,“有一个老人家的声音在说:公主,你不该回来,不该回来……”
“……”靖帝心头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