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被抬为贵妾之后,并没有恃宠生骄,而是更加小心翼翼的生活。每日必定要到贺兰氏院里请安,晨昏定醒,风雨无阻。
面对贺兰氏的刁难,张氏每每低眉顺眼、卑躬屈膝的点头称“是”、“夫人教训得是”、“奴婢知错了”。
“……”这倒教贺兰氏没了脾气。
如今张氏是镇国公亲点的贵妾,不经国公爷同意,贺兰氏也不敢私自处置张氏,真是一口恶气闷在心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成日里如鲠在喉,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往后没让你来,你就不必来请安了!”贺兰氏身边的老嬷嬷冷着脸对张氏说。
“诺!”张氏恭恭敬敬的低头弯腰领命。
在对待拓跋鸿时,张氏恪守妇道,齐眉举案事小,认清自己的位置是真。
她如今不在书房伺候,有了自己的两间小屋。无事,或者没有拓跋鸿的吩咐,张氏都不会去书房打搅。
若是拓跋鸿有任何吩咐,或是到了她房里,她呢,自然会尽心尽力的伺候,让拓跋鸿感到没有一处不适。
“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拓跋鸿问爱妾。
“家里有两个兄弟,皆己成家立室;有一个妹妹,己经嫁人生子。”
“他们都是做何生计?”
“先父乃一介商贾,后有了些许积蓄,先父为我们兄弟姊妹几个聘请了夫子,教我们读书识字;如今,两位兄弟并妹婿皆是小吏。”
“既然是你娘家亲戚,改日不妨请来家中坐坐。”拓跋鸿有心提拔张氏娘家。
“谢国公爷抬爱,可妾身不敢没了规矩,若不是妾身有幸得国公爷大恩,我那些兄弟只怕这一辈子都是见不着国公爷您这样的大人物。”
真是奉承人都不动声色!
兴许张氏是记恨她娘家兄弟当初不肯对她施予援手,放任她在狱中受苦,也未可知。
“嗯。”拓跋鸿对张氏的回答表示很满意:没有得意忘形,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本分。
崔通终于回来了,靖帝除了奖赏尚药局、太医署一干人等,亦信守承诺的加封崔通为二品清河郡公,世袭罔替,另将清河公主府改为清河郡公府,赐给崔通。
都知道崔通差点儿就死在了疫村,他这爵位是用命换来的,旁人也没什么可说。
崔劲的孩子己过百日,为了等祖父归来,拖到现在连个满月宴都没办;如今趁着这个喜事,崔通令儿媳给长孙办一个百日宴,只宴请近亲。
此外,崔通还吩咐崔勃回清河老家把崔氏亲眷接来安京,参加长孙这百日宴。他不求奢华盛大,只求阖家团圆、安康。
卢筱嘉陪着崔通到疫区,九死一生,崔通要为卢筱嘉轻功却被卢筱嘉拒绝了:小侄追随世伯,一为报恩;二为世交之谊,不为立功入仕。
卢筱嘉一身枯槁的身躯,脊梁骨倒是硬得很;他是个读书的斯文,要入仕,只凭自己平生所学,凭自己满腹的才华。
既然卢筱嘉有如此志向,崔通没有再三坚持,只说,“当今天子圣明,那你且安心温书,来日登科,必能大展宏图!”
益州今年的岁贡送到了。
都知道蜀中有三宝:蚕、茶、盐。往年益州送来的贡品,不外乎是上好的蜀锦、蜀绣、茶叶。
今年却有所不同!不止送了些死物,更送来了一个鲜活的大美女,唤作蚕仙。
据说那蚕仙姑娘不止绣工了得,还与安京姑娘的圆润、壮硕不同,容貌如花蕊一般娇嫩美丽、肌肤如白璧一般毫无瑕疵、体态更如燕子一般轻盈飘逸,如梦如仙般清纯袅娜……
靖帝见到那蚕仙姑娘,惊为天人。这些日子,蚕仙姑娘一首留在靖帝的甘露殿陪着,哪儿都没让去。
贵妃要失宠了?
对后宫变动的揣测一时又甚嚣尘上。
“娘娘,请喝茶。”珑儿给竺香檀奉茶。
“……”竺香檀抬眼看了她一会儿,“珑儿,你回甘露殿吧!”你己经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陛下将奴婢赐予娘娘,奴婢就己经是娘娘您的人了!”
“呵!”竺香檀一声轻笑,“当真?”
“奴婢待娘娘绝无二心!”珑儿郑重其事的跪下,“听凭娘娘调遣!”
“好,我这里不需要人,你去教导长平、永泰两位公主!”
“诺!”珑儿毫不迟疑的应下了贵妃的要求。
蚕仙姑娘一首留在甘露殿,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靖帝也没有再到琼华宫找贵妃,贵妃却该干嘛干嘛,也不去和皇帝偶遇:见面才有三分情,这样晾着陛下,贵妃不怕真失宠吗?
贵妃是真的无心争宠!不过,竺香檀对珑儿未必放心,时常问永泰公主,“阿念,珑儿都教了你们些什么?你喜欢她吗?”
“最近在学《礼记》。”永泰公主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想起什么,目光又炯炯有神起来,“阿娘,德妃娘娘倒是给我讲了好些!”
南宫婉?“嗯,她给你们讲的什么?”
“德妃娘娘说,《易经》乾卦第一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永泰公主望着竺香檀的眼睛说。
“嗯!”竺香檀微笑点头。
“阿娘,如果有一百个人欲对您图谋不轨,您当何如?”
“……”竺香檀沉默的看永泰公主,等她把话讲完。
“德妃娘娘说,普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躲起来。但是阿娘,德妃娘娘说,我们应该反客为主、抢占先机,将这一百人逐一揪出来,先下手为强!”
“……”竺香檀微笑的看永泰公主:南宫婉说得出这话来!
自己近来萌生退意,毫无斗志,南宫婉大约是怕我会突然退出,离开后宫;届时她将独自面对来自皇后拓跋氏、来自关中贵族的怒火与反扑,死无葬身之地!
“阿娘,儿觉得德妃娘娘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永泰公主幼时遭难,多年担惊受怕的日子,成就了她坚忍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小小的永泰公主有着和南宫婉同样的果断与决绝……
“阿娘知道了!”竺香檀笑。
清河郡公嫡长孙百日宴那日,以拓跋鸿为首的老臣、贵戚都不搭理崔家;倒是像尚药局、太医署这些曾与崔通共患难的官员,都送来了礼物聊表心意。
贵妃竺香檀是悄悄出宫的,没有声张。她和崔家人是从小的情分,熟得不能再熟、亲得不能再亲。
现如今,他们又在同一阵营,同舟共济,同仇敌忾!
“唉,你不是自诩才高八斗的吗?你看我长得?”竺香檀和崔勃玩闹,“你立刻赋诗一首,夸赞我这绝世容颜,哈哈!”
“这便有了!”崔勃执笔蘸墨,一挥而就。
这么快,不愧是天生的才子!竺香檀兴致勃勃的要拿来看,“给我拿过来,给我,给我!”
一看之下:生得五大三粗……
那些见风使舵奉承蚕仙姑娘的诗作,写的可是“冰肌玉骨清无汗”,到我这儿怎就……
“你要死,居然丑化我!”竺香檀追着崔勃打,“看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
“哈哈,来呀来呀,来打我呀!”崔勃好贱!
“哎哟!”竺香檀正闹得开心,脑门却撞着个人,“谁呀,也不晓得让开些!”竺香檀嘟囔着抬起头看那人,撅着嘴,一边揉脑门……
是靖帝!
“……”他一脸冷漠的望着竺香檀。也不知他几时来的,在此处听见了多少,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