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白骨峡笼罩在铁灰色的天幕下,昭月跪在祭坛废墟前,指尖深深抠进龟裂的岩缝。玄风倚着断裂的骨马骸骨,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剑柄上干涸的血迹。三日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黑袍人消散时留下的诅咒却像毒蛇般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姐姐,你听到声音了吗?"萧凛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昭月猛地回头,少年少年半透明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的火焰,被冰蓝藤蔓覆盖的残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从祭坛深处传来的......"他伸出青紫的手指指向峡谷深处,"像是有人在哭泣。"
玄风猛地站起身,骨笛碎片从袖中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弯腰拾起时,袖口露出的手臂上布满蛛网状的黑色纹路。"是地脉共鸣。"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黑袍人留下的封印正在崩溃。"
三人向着峡谷更深处行进。随着距离祭坛越来越远,空气中的寒意逐渐被一种诡异的温热所取代。昭月发现脚下的岩石变得湿滑黏腻,每走一步都会留下黏糊糊的足迹。远处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但这里分明是终年不化的永冻之地。
"小心!"玄风突然将昭月扑倒在地。
一根漆黑的触须擦着昭月的发梢掠过,钉入身后的岩壁。那触须表面布满吸盘状的凸起,正以惊人的速度蠕动着收回。昭月抬头望去,只见岩壁上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是深渊蠕虫!"萧凛厉声喝道。他残缺的手臂突然延伸出冰蓝色的藤蔓,瞬间缠住袭来的第二条触须,"这些畜生最喜欢在活人恐惧时聚集!"
玄风迅速从怀中取出几枚骨钉,咬破舌尖将血抹在上面。"掩护我!"他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在半空中将骨钉刺入岩壁裂缝。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十几条黑影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却在触及玄风周身金红光芒的瞬间化为灰烬。
昭月趁机从腰间囊袋中取出三张符箓,掐诀念咒。符纸瞬间燃起幽蓝色火焰,在空中组成一个繁复的封印阵法。"快退后!"她厉声警告,同时将阵法推向岩壁。随着一声沉闷的爆响,整片岩壁轰然崩塌,露出后方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洞中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哭声中竟夹杂着无数人声的合唱。昭月隐约辨认出其中熟悉的音调——那是三日前在祭坛上被黑袍人吞噬的村民们的声音。
"是记忆碎片。"萧凛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苍老,"这些声音在呼唤我们......"
玄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岩壁上。他踉跄着扶住岩壁,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快走!"他嘶哑地命令道,"这不是普通的深渊,是蚀月本体的......"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昭月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从西面八方挤压她的五脏六腑。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原本清晰的轮廓正逐渐扭曲,化作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
"玄风前辈!"她高声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玄风面色惨白地举起骨笛,断裂的笛身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在光芒中,众人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整条峡谷正在缓慢沉入地底,岩壁上的每一块石头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这是......献祭之地......"萧凛的声音与众多哭声混在一起,"他们要用整条峡谷作为祭品......"
昭月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当她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血色的湖泊中央。湖水呈现出粘稠的胶质状态,表面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胎儿状生物。湖底隐约可见一尊巨大的石像——那是一座三头六臂的恐怖雕像,每个头颅的面容都在不断变换。
"姐姐......"萧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昭月惊恐地发现,少年的脸正在融化,化为粘稠的液体重新凝结成另一个陌生人的容貌。
玄风突然出现在她身旁,他的左半边身体己经完全石化。"离开这里!"他粗暴地拽住昭月的手臂,"这不是真实的景象!是幻境!"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岸边,却发现湖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凝固。玄风的石化范围迅速扩大,己经蔓延到右臂。昭月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双脚也开始变得僵硬。
"双生玉珏......"萧凛的声音忽远忽近,"只有融合......"
就在昭月即将完全石化的一刻,她腰间的玉珏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金色的光芒如利剑般刺破湖面,硬生生在凝固的湖水中劈开一道通道。玄风抓住最后的机会,拽着昭月冲出幻境。
当他们重新回到现实的峡谷时,两人都己精疲力竭。玄风的半边身体己经彻底石化,只剩下右眼还能转动。昭月则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逐渐透明化,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我们时间不多了。"玄风喘息着说,声音断断续续,"蚀月本体就在......地底......准备完成最后的仪式......"
萧凛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他的冰蓝藤蔓疯狂生长又迅速枯萎。"姐姐......我感觉到了......萧凛的灵魂......正在被吞噬......"他抬起空洞的眼窝,幽蓝的火焰剧烈跳动,"必须在月圆之前......找到他的本体......"
昭月强忍着身体消散的痛楚,从怀中取出三枚符箓。"用这个。"她将符箓分给两人,"可以暂时压制幻境的力量。"
玄风接过符箓时,石化严重的右手突然碎裂,露出森森白骨。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却依然强撑着站首身体。"走。"他简单地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深渊入口就在......前方那个岩洞......"
当三人来到岩洞入口时,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扑面而来。洞口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形成诡异的符号。昭月伸手触摸那些符号,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她的手指开始迅速透明化,仿佛被某种力量一点点抽离现实。
"别碰!"玄风突然大喊,但为时己晚。昭月的整只手臂己经变得透明可见,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暗红色液体。
"姐姐......"萧凛的声音充满恐惧,"你的灵魂......正在被侵蚀......"
昭月强忍剧痛,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她艰难地从怀中取出最后一张符箓,这是她最后的底牌——母亲留给她的保命符。"帮我贴在手臂上。"她艰难地说道。
玄风颤抖着接过符箓,小心翼翼地贴在昭月透明的手臂上。符箓接触皮肤的瞬间爆发出耀眼金光,透明的部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快进去!"昭月推开玄风,率先冲入漆黑的洞穴。她的脚步声在洞中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之上。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广阔得多,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体,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晶体中似乎封存着无数扭曲的灵魂,每当有人经过,就会传来痛苦的呜咽声。
"小心脚下。"玄风突然警告道。
昭月低头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尸骨,有些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尸骨大多穿着熟悉的白骨峡村民服饰。
"他们是在献祭中被吞噬的......"萧凛的声音充满痛苦,"黑袍人用他们的灵魂滋养了深渊......"
三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随着深入,洞穴的温度急剧下降,昭月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地下移动。
"退后!"玄风厉声喝道。
几乎在同一时刻,地面剧烈震动,一道巨大的裂缝从他们脚下蔓延开来。昭月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正从裂缝中传来,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玄风和萧凛也同时被吸入了裂缝。最后的意识中,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