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日军围剿
这一天的午后,乌云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如同厚重的丧布笼罩着土龙山村。寒风裹挟着沙砾在村道上盘旋,吹得断壁残垣间悬挂的破布簌簌作响。被战火熏黑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日军此前“清乡”时留下的弹孔,此刻却即将迎来更猛烈的风暴。
“谢大哥!村口老槐树下来了几个婶子!”一名年轻战士气喘吁吁跑来汇报。谢文东正蹲在祠堂里,就着昏暗的煤油灯擦拭新缴获的步枪,听见动静立刻起身。祠堂外,三个挎着竹篮的农妇正围着景振卿,篮中装着烙饼、咸菜和草药,为首的周寡妇攥着一块粗布巾,声音带着哭腔:“谢当家的,听说小鬼子要来,俺们把家里能凑的都带来了......”
“婶子们快回!”谢文东快步上前,伸手欲推竹篮,却被周寡妇用力按住。“你小子别倔!”她眼角满是皱纹,眼神却像刀子般锐利,“当年你爹在的时候,带着大伙儿修水渠;现在你带着兄弟打鬼子,俺们能躲在屋里吃安生饭?”旁边的张二妮也红着眼眶插话:“昨儿夜里俺听见老赵家那口子说,饭冢那畜生放话要把土龙山铲平!”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快!进地道!”景振卿一把扯过周寡妇的胳膊。几个女人动作利落地掀开祠堂角落的石板,顺着藤蔓编成的软梯往下爬。张二妮最后一个入洞时,突然探出头喊道:“谢当家的,白家沟峡谷的老猎户王瘸子今早往南去了,说要给你们留记号!”
马蹄声渐近,谢文东与景振卿迅速爬上祠堂屋顶。远处扬起滚滚烟尘,日军骑兵队的膏药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为首的饭冢朝吾骑在枣红马上,军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八嘎!土龙山的反贼,今天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饭冢咬牙切齿地挥舞军刀,马靴狠狠踹了踹路边的枯树。
“谢大哥,日军这次来了三百多人,全是骑兵。”侦察兵老李浑身沾满泥浆,从墙根下钻出来,“他们在村口发现了咱们故意留下的草鞋印,现在正朝着西坡追呢。”谢文东着下巴,盯着远处的烟尘沉思:“饭冢这老狐狸,上次被咱们在青纱帐摆了一道,这次肯定不会轻易上当......老景,你带五十人继续往西坡布疑兵,沿途多放些稻草人;我带剩下的人往白家沟峡谷转移,得赶在日落前把陷阱布置好。”
队伍刚行进到半山腰,几个年轻女兵突然从灌木丛中钻出来。“谢团长!”扎着红头绳的春桃举着张破布地图,“俺们在鹰嘴崖发现条隐秘小路,能绕到日军后方。”另一个叫秋菊的姑娘麻利地打开水壶:“就是路太窄,骑兵肯定上不来,但咱们步兵能抄近路。”谢文东接过地图,手指在白家沟峡谷处重重一点:“好!你们立刻带人去峡谷北面埋竹签,记住要把陷阱伪装成野猪拱过的痕迹。”
日头渐渐西斜,饭冢的骑兵队突然在一片乱葬岗前停下。一名伪军捧着只破草鞋凑上前:“太君,这草鞋上沾着西坡特有的红泥土。”饭冢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歪脖子树上晃动的破布条——那是起义军故意留下的“联络暗号”。“八嘎!他们想引我们去西坡!”饭冢突然调转马头,“传令下去,全军改道往白家沟峡谷!”
与此同时,谢文东正趴在峡谷东侧的巨石后,望远镜里日军骑兵队的动向让他心头一紧。“饭冢果然狡猾,居然识破了我们的计划。”他低声对景振卿说,“让春桃她们立刻把备用陷阱触发,再把王瘸子留下的指路石挪到相反方向。”景振卿刚要起身,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铁撞击声——日军先头部队己经进入峡谷外围。
“谢团长!日军改变路线了!”春桃气喘吁吁跑来,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他们绕过了北面的竹林,现在正朝着峡谷中段的芦苇荡前进!”谢文东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清楚芦苇荡里只布置了最简易的绊马索。“让秋菊带人去支援,务必把日军拖住!”他握紧拳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老景,咱们得重新部署,饭冢这次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堵在峡谷里......”
暮色西合,白家沟峡谷弥漫着诡异的寂静。饭冢的骑兵队缓缓进入谷口,马蹄踏碎薄冰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饭冢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盯着路边几堆新鲜的马粪皱起眉头——这些马粪散发着异常刺鼻的气味,分明是用发酵的草料伪装而成。“有诈!”饭冢话音未落,远处芦苇荡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惊起一群寒鸦。
“追击!”饭冢拔出军刀,枣红马长嘶一声冲了出去。而此刻的谢文东,正带领主力部队在峡谷最高处的断崖后严阵以待。他望着越来越近的日军骑兵,耳边回响着春桃临走前的话:“谢团长,要是日军不上当,咱们该怎么办?”此刻,这个问题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饭冢己经识破了多少陷阱?起义军能否在最后关头将日军引入真正的伏击圈?断崖下呼啸的北风,仿佛也在无声地追问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