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七章 安静
“筹钱。”
安凤毫不犹豫地摸出一分购房合同,递给陈凯的手下。
“今天下午,我刚刚买下一套京北三环内的房子,房子价值三百万。
我之所以需要筹钱,是因为我把全部的家当都投进了房子,我需要卖掉房子,才能赔付一百万。
如果可以,我希望凯哥给我一点时间,卖掉房子,如果今晚我卖不掉,我也可以把房子抵给您。”
陈凯翻了翻合同。
“挺豪。”
豪?
她哪有豪的底气?
她不过是知道,如果还不上一百万,会死得很惨,为了保住小命,就算是三百万,她也得舍得。
安凤转过头,目光扫过大厅里的公子哥。
“我买的房子在京北三环,成交价比市场价低了一百万,各位如果买下,无论如何都不会亏本。
有人想买吗?”
谁敢买?
今晚的戏看到这里,在座的人都知道,祁家大小姐是想借着陈凯的手,弄死这个叫安凤的女人。
谁敢帮安凤,就是和祁大小姐过不去。
在京北,除了薄家,没人敢和祁家过不去。
坐在豪奢椅座上的少爷和公主,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乌龟,他们不是抬头看灯,就是低头看地。
俪人大厅的世界,放在在这一刻被人施了魔法,变成了一个无声的空间。
安凤呆立在人群里,由着她的心在这片浩大的无声中,化作一颗落进深渊的小石子,不断下坠。
赔付一百万,最多让她伤筋动骨,可赔付三百万,意味着她从十岁开始付出的一切,付之东流。
她茫然地看着那份被陈凯攥在手里的购房合同,脑海里涌动着下午站在水墨江南楼台上的感觉。
那会儿的天很蓝,风很暖,她在灿烂的阳光中看到不久的将来,她勾着安宁的笑意,走在其间。
原来,她看见地只是一场梦吗?
她的梦这么快就要碎了吗?
不。
她不甘心。
她不能让已经抓在手里的梦,以这样一种荒谬到可笑的方式溜走了。
她要再试试!
安凤抬起头,目光又一次对上陈凯。
“凯哥,合同上留有城中房产的经纪人曹先生的电话,不知道凯哥能不能让我给他打一个电话?”
陈凯还没说话,祁思汝先横起眼睛,瞪向了陈凯。
她在用眼神警告他,如果他敢,她绝不客气。
安凤也看到了祁思汝的眼神,她知道陈凯答应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但——
“凯哥,拜托。”
“拜托”两个字,触发了陈凯早年间,孤身在京北打拼的一段回忆,回忆里的他,也曾被为难。
陈凯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我来打。”
“好。”
“不好!”祁思汝跳起来,“陈凯,你要是敢让安凤打这个电话,我——”
“你想怎么样?”
陈凯挑起眼皮,语气淡漠地打断祁思汝。
虽然他的语气很淡,但传进祁思汝的耳朵,却像一根足以刺破她鼓膜的尖针,她痛得说不出话。
“没……没怎么样。”
“那就好。”
陈凯低头,照着合同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一边拨号,一边说:“安凤,我只打一次,如果他不接,房子就归我。”
“好。”
一分钟后,电话通了。
“嘟——”
“嘟——”
“嘟——”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一时间只有堪比摆钟般精确的“嘟嘟”声,嘟声沉闷、揪心,好似能杀人。
“嘟——”
“嘟——”
“嘟——”
安凤的心,随着这一声声的“嘟”不断往上走,她的心走过了胃,走过了食道,走过了——
“嘟——”
第七下了!
她的心因为这第七下的“嘟”,陡然间冲到了嗓子口。
然后,心停在了那里。
她急得不敢呼吸。
她觉得好像有几千只小兔子突然跳进她的心里,兔子在她空荡荡的心上,疯了一般地四处乱窜。
好难受。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捂住躁动的胸膛,可她捂不住,因为她知道手机的“嘟”声,最长响八次。
第七次响完了,就该轮到第八次。
如果第八次没人接,电话会被挂断,她的房子就不是她的了。
接啊!
快接啊!
安凤在心里疯狂地叫着。
“嘟——”
第八声来了。
这是最后一声,这一声“嘟”好长,长得能撕裂她的心,这一声“嘟”又好短,短得让她窒息。
“嘟”声停了。
停下的一刹那,她的心犹如一架失控的电梯,急速下坠。
呵……
果然,一个人的幸运是有限的,她幸运了足足五年,也是到了被不幸迎头痛击的时候了。
可——
可她真得好不甘心。
她苦熬了八年,才积累到如今的一切,她的人生眼看着要迈上一个新台阶,她的生命即将翻篇……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心软?
为什么她要帮李香儿?
如果——
人生,没有如果。
安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在黑暗中,听到祁思汝憋不住得意,“咯咯”直笑,笑声中,还夹着一声带了点惊疑的,“喂”。
是曹远丰的声音!
安凤睁开眼。
“你好,我是城中房产的曹远丰,不知道您是哪一位?”
“有人找你。”陈凯把手机抛给安凤,“接吧。”
“多谢。”安凤抱住手机,对着话筒,激动地回了一声,“喂?”
“凤安?”
“是我。”
“你没事吧?”
“没事。”
安凤勾起嘴角,稳住失序的心跳:“曹先生,我急需用钱,可以麻烦你帮我卖掉刚买的房子吗?”
“可以是可以,但——”
“曹先生,能在今晚卖掉吗?”
“啊?”
“曹先生,拜托您,我真得非常、非常着急。”
“好,你别急,我试试。”
“多谢。”
“等等,”曹远丰喊住安凤,“凤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卖房子,但是着急卖,卖不起价格。”
“我知道。”
她本来就是以低于市价一百万的金额买进的房子,就算再怎么亏,也就在几十万到一百万之间。
她可以接受。
“曹先生,拜托了。”
“等着。”
曹远丰挂断电话。
电话中断后,俪人的大厅又一次陷入了静默,但这静默没有持续太久,公子哥很快开始了玩乐。
他们沉迷玩乐的时候,安凤靠着一根金色的罗马柱,半抬着下巴,目光安静地落在长长的走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凯端着一杯红酒,笑眯眯地踱到安凤身边。
“如果他不来,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