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
翌日清早,老赵村的大队长开着拖拉机,嘴巴里叼着一根烟,如约而至。
老周村打谷场上,劳力们己经早起,装好了一麻袋又一麻袋的菜籽。
因为自家村长提前打过招呼,他们都收敛了对老赵村的不忿。
这次人家是来回报的,用拖拉机运输万斤菜籽,总比他们人工抬,牛车拉的快。
用村长的话来说就是,苏知青为咱们村薅的羊毛,不要白不要。
剩下的劳力跟草料,干别的事不香吗?
一时间,打谷场的人,都满脸堆笑,等拖拉机停好后,招呼一声,上货~
赵先民起先还有点憋屈,现在看到老周村的人都笑脸相迎,吐出烟圈,心里的那股气渐渐消散。
就这样,来回拉了几趟,几万斤的菜籽油运往公社,交完任务后,还余了西千六百斤,剩下的,除了留种用的,拉去榨油厂榨油。
周正做事向来圆滑,虽然两个村还有世仇在,但冤家宜解不宜结,人家赵队长帮他们村拉了这批菜籽,他高低得代表村里,塞了人家榨好的十斤菜籽油。
再就是给人家补足了拖拉机用的柴油,没让人家吃亏。
省了赵家村的人觉得他们老周村人得理不饶人,占人便宜。
赵先民推搡一二也就收下了,这事,老周村人办的敞亮,他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收尾工作办的也漂亮。
此时此刻,老周村山林下头,平原草地上一派热闹。
村里男女老幼,不少人趁着不忙,来山里捡柴的捡柴,挖野菜的挖野菜,捉鱼捡螺丝,割白桦树皮,接桦树汁喝。
草地上长了好看的花朵,小孩子们在大人们的允许下,过去摘花玩。
女孩子爱美,从小就是。
例如小福宝,摘了好几朵小红花黄花,别在耳朵后面,臭美地问小伙伴们好看不好看。
小伙伴里的女孩子,有样学样,男孩子们则是一脸嫌弃,去扑蚂蚱玩。
福宝继续摘野花,摘了两朵最好看的,小跑过来,一朵要送给妈妈,一朵要送给表姑~
苏桃没想到,自己也能得一朵,笑着接过小黄花,别在耳后。
“妈妈也戴。”
福宝看到表姑戴了,露出一口糯米牙。
嚷嚷着妈妈也戴她摘的小红花,好看。
“好好好。”
柳月禾原本郁结的心情,在看到女儿开心的笑脸后,缓和不少。
“月禾,你看着福宝,我去林子里挖点蛹虫草给你煲鸡汤喝。”
王大美挎着篮子,手里拿了小铲子,笑盈盈地遥望林子那边后,给儿媳妇交代了一声。
“哎,妈,你来看福宝就好,我去挖,我不爱喝鸡汤,还是别杀鸡了。”
柳月禾闻言心头一酸,婆婆对她是真好,而她却不能再给婆家生个孙子.......
“可——”
王大美正想说话,就被苏桃接过话茬,“表舅妈,我跟表嫂去吧。
正好,我想找找林子里有没有什么药材,不然以后乡亲们如果遇到的只是简单的头疼发热的小病,我手里也没什么药材,大家伙去镇上卫生所花钱不说,还折腾呢。”
“也好,那月禾,你带桃桃去林子周边转转,别去太深的地方啊。”
王大美听完点头,确实是这样。
不过介于去年林知青的恶行,她还是叮嘱儿媳妇陪同,也算是监督,旁人看见了,也不会多想什么。
“哎,知道了妈。”
柳月禾回应道,接过婆婆手里的小铲子跟篮子,带着表妹往林子里走。
“表嫂,这个蛹虫草是冬虫夏草吗?”
苏桃友善地跟周围村里人颔首打招呼,随意挑起了一个话题跟表嫂聊天唠嗑。
“不是,虽然蛹虫草也称为北冬虫夏草,但跟冬虫夏草药用价值没得比,而且两者的生长环境不一样,蛹虫草生于针、阔叶林或混交林地表土层中昆虫的蛹体上.......”
“而冬虫夏草,生长在海拔很高的青藏高原上,对气候,土壤条件等都有苛刻的要求........”
两者之间的药用价值,以及售价都不能相比。
不过蛹虫草也有它自己的价值,煲汤,泡水,煮粥,泡脚,炒菜,炖肉等食用方法都行。
“表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苏桃听的仔细,听表嫂的口吻,似乎对蛹虫草,哦不,是表嫂个人的表现,是个文化人啊。
“我爸是大学教授,主研究草本植物方面,我是高中生,受到我爸的影响,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但一些原因,没能继续读大学.......”
柳月禾笑了笑,小声解释了一嘴:
“现在我在镇上小学教学,现在学校提前放假了,我也没什么工作要忙。”
她是七年前下乡的知青,是最早来老周村的第一批知青。
刚来乡下的时候,她诸多不适应。
也被当时村里不好的人惦记上,是丈夫,一次又一次帮她说话,帮她解决麻烦,时间久了,很难不对丈夫动心。
加上当时情况严峻,她几次差点饿死。
都是丈夫瞒着家里人,偷偷省下粮食,送给她吃,这才保住小命。
后来自然而然,两人交心,相爱,她写信,将情况告诉了爸妈。
爸妈很是开明,没有因为丈夫是乡下人就反对。
而是让她想好,只要这个男人是真心对她,愿意一辈子对她好,就支持她。
后来,她赌了一把。
事实证明,她没有赌输。
嫁进婆家后,婆家人没有亏待过她。
好吃的,都是紧着她来。
哪怕头胎生的是女儿,也没有亏待过她。
也没有逼她尽快生二胎男孩,没有施加压力。
只不过,村里人在背后议论的多,多少她听的到,心里留下了一根刺。
婆家人,丈夫,待她太好了,她心里总觉亏欠,想生个男孩,报答婆家人的好。
“啊?”
苏桃惊讶地看了看这位表嫂,怪不得啊,这表嫂的谈吐,气质,不一般。
只不过,“表嫂,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哎,我、我肚子不争气,生不出男孩,我心里觉得亏欠公婆跟丈夫........”
柳月禾咬唇,见西下没人,就将自己的苦恼,说给了表妹听。
“啊?”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了,苏桃没生过孩子,也没嫁过人,无法设身处地地为表嫂解答,宽慰。
犹豫后发表个人看法,“表嫂,我表舅跟表舅妈,还有表哥,都不像是会逼着你生男孩的人吧,他们不急,不催,不怕,你急啥急?”
“你还小,不懂我的苦恼,这在农村啊,家里没个男孩子坐镇,到底是怕被人惦记,吃绝户。”
柳月禾叹气,摇头,无奈道:
“我知道公婆,还有你表哥是好人,不在乎,但我在乎,我怕我的福宝,以后没有兄弟帮衬,被人欺负啊。”
苏桃沉默了,这个,无法反驳。
但,现在她没想好,要不要帮这位表嫂,再观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