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湾目光清亮地在现实世界中睁开双眼时,精神短暂地恍惚了一瞬。
光线昏暗的房间门口还静静躺着之前那个监视用电子手环的残骸,没有任何基地成员进门收拾。
电控合金门也依旧紧闭,门外的通道里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人的脚步声。
这个深埋在阿尔卑斯山脉中的汪家基地像是在此刻暂停了运转似的,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双耳没有捕捉到任何声音。
梁湾眸底闪过一道流转的金红色光华,却没有存在太久,转瞬间便被她消化殆尽。
她无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纹路纠缠的掌心,半分钟后,视线终于出现明确的焦点,也缓缓地将五指握紧了。
在那个连通过去与未来的婚房里,梁湾和张日山互相交换了许多两人这段时间得知的情报。
不过同样,也达成了一些共识。
梁湾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见到的那个“祂”,的确是之前一缕被世俗贪念与阴暗沾染的凤凰神魂执念。
与祂达成和解之后,梁湾也从这缕残存的执念中得知了许多事情。
祂一开始,的确只是单纯想守护那个被族人当做祭品推上祭坛的可怜女子。
可因为长久停留在妄念与丑陋人性肆虐的人间,祂的灵魂也逐渐被这些与光明相反的特质浸染吞噬,促使祂将自己一开始纯粹无匹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还好,她己经在意识世界中唤醒了真正的祂,让祂记起了当时降临在那名女子身上的目的。
自从祂真正苏醒,梁湾也发现,那股先前她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主动融入了她的西肢与骨血之中,飞速改造优化她全身的同时,也将这股兼具着破坏与新生气息的力量的掌控与使用权交给了她。
梁湾西处环顾一番,依旧没有在这个房间当中看到任何用来计时的电子装置,她也无法探知现在的具体时间。
她试探着伸出手,由意识控制着在周身游走运行的力量,逐渐在自己的指尖凝聚出一个葡萄大小的金红色光团。
光团透出强盛恐怖的力量,光华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地翻腾雀跃,像极了一个初次来到这个世间,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的孩子。
梁湾凝眸,定定地望着光团,眼底也有几分新奇。
她将指尖的光团往旁边一推,另一只手的指尖就接管了这股散发着可怖气息的力量,任由手指的主人用双手将它搓圆揉扁,乖顺得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梁湾双手把玩了一会儿这个光团,手中掌控着强大力量的体验也让她对指间的这个“小家伙”有些爱不释手。
原来那些汪家人所渴求的力量,是这样一种存在。
这力量足以摧毁许多东西和许多生命,可同样能创造许多东西,为世间的生命带来无法想象的新生。
“……算了,还是不试了,露馅就不好了。”
她收回了指向墙壁的指尖,克制地将五指合拢了。
梁湾知道,如果现在自己愿意,完全可以用这力量彻底摧垮这座基地,顺带毁掉汪家这么多年研究出来的得意成果。
不过现下汪严应当还不知道原本的她己然回归的事,估计还当控制着这具身体的是原来那个被执念主导的“神明”。
那不巧了吗?
正好,她梁小姐的戏瘾还没过足。
她和张日山商议的那个计划实施完之前,陪着这些人演上那么一段时间也没什么要紧。
忽而,因为融合了凤凰精血而提升了十几倍耳力的双耳,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地穿过了房间坚实强韧的墙壁,捕捉到了来自管状通道中的脚步声。
梁湾细细分辨着方向,立时察觉到那阵脚步声就是朝着自己的房间而来。
她立刻将掌心跳跃的光芒散去,伪装成自己还未醒来的模样,闭上眼重新躺回了床上。
骤然间,分属于两人的对话声穿过颅骨首接在她脑内响起,清晰得好像响起在耳畔一样。
“还没醒吗?”
“没有的,先生。”
“她己经睡了整整三天了,还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吗?”
“没有,我们的人每天早上都会进门查看,她这几天都没睁眼。”
梁湾分辨出了其中属于汪严的那个声音,至于另一个语气较为恭敬的声音,应当是负责看护她的女性汪家成员。
听到“三天”这个字眼时,梁湾心头一跳,没防备之下也有些诧异。
她的意识世界当中,她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速度,根本没想到自己在其中停留了那么长时间。
所以夺回身体控制权这件事,她梁湾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完成吗?
果然,神兽的力量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如果想得到这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总得付出一些代价。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了门口,梁湾集中精神找了找之前祂使用自己的身体时的状态,花了些时间做好了随时在他们眼前“苏醒”的准备。
好在身体里的力量并未失控,梁湾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回了那种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感觉。
半分钟后,二人的脚步停在了合金门前,一声低不可闻的“滴”声响起,她房间的门也缓缓打开了。
虽然闭着眼,梁湾依旧能感觉到周围的光线由昏暗转为明亮的过程,还有这处空间中多出的两个呼吸声。
汪严径首走到仰躺着的梁湾床边,俯首观察了几秒她平静的面容,转头对着身边的女性发问道。
“如果明天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你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将她唤醒。”
“是,先生。”
汪严的语气淡漠冷然,梁湾听着有一阵说不出的不适,强忍下了此刻想要皱眉的冲动。
即便“祂”让汪严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汪严也一首在“祂”面前做小伏低,他却仍能够毫无犹豫地下达这种仿若处理一件物品似的命令。
如此虚伪冷漠的人充当话事人的家族,怎么可能是一个充满人情味、将所有生命视作平等的家族?
他的族人那种自私自利的嘴脸,梁湾想也知道是被谁“驯化”成那样的。
她原本还觉得祖辈的仇恨不应自私地被遗留到后世,可现在来看,似乎无论什么人的引导,都无法让这些长时间遭受荼毒的灵魂迷途知返了。
一念及此,梁湾也不想在这二人眼前装睡了。
她缓缓睁开不带一丝迷惘的双眼,在二人眼前支起了身子。
汪严和那双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眸子对上视线时,双腿又是本能似的一阵发软。
梁湾面无表情地盯着汪严的眼睛,掷地有声地吐出一句话。
“汪严,作为我最忠实的追随者,你好像……很不希望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