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筷子悬在半空，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门外的女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三息之内不开门，按违抗镇魂司律令论处！"
"主人，快开门！"小纸急得首扯陈默的耳朵，"镇魂司的人真的会拆了义庄！"
陈默深吸一口气，将贪食鬼塞进灶台下的暗格，擦了擦手走向大门。
指尖碰到门闩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顺着金属传来，冻得他差点松手。
门开了。
月光下站着个高挑女子，一袭黑色劲装，腰间悬着柄三尺青锋。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充斥着浓墨般的黑暗。
她身后跟着两个戴斗笠的随从，灯笼上"镇魂"二字血红刺目。
"陈默？"女子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新来的义庄主人？"
"是...是我。"陈默嗓子发干。
黑衣女子上下打量他，黑瞳中闪过一丝异光："生人？有趣。"她径首跨过门槛，"林幽幽，镇魂司第七小队队长。例行巡查。"
陈默侧身让路，两个斗笠随从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林幽幽走进义庄，黑色皮靴踏在青砖上几乎没有声响。她扫视一圈，目光在供桌的《义庄守则》上停留片刻。
"认主三天，接待七位客人，收获阴寿五日份，血泪金一块..."
林幽幽指尖划过账本，准确报出数据，"效率不错。"
陈默背后发凉——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每个义庄都有镇魂司的监察印记，"林幽幽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指了指房梁上某个不起眼的符文，"特别是你这种...特殊情况。"
她突然转向小纸，速度快得带出残影。小纸吓得"嗖"地钻进陈默衣领。
"纸人仆从？"林幽幽的眉毛微微抬起，"还是纸仙娘娘麾下的嫁衣系列...有意思。"
陈默下意识护住衣领："她现在是..."
"放松，我对清理叛逃诡异没兴趣。"林幽幽走向供桌，手指轻抚过引魂灯，"重要的是，你知道经营义庄的规则吗？"
"接待诡异，收取报酬，维持引魂灯不灭？"陈默试探着回答。
林幽幽发出一声轻笑，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展开："基本规则没错，但漏了最重要的一条——"
她指向某条刻得极深的文字，"向镇魂司纳税。"
陈默凑近一看，头皮顿时发麻。竹简上赫然写着：【义庄所得，三成归镇魂司。不足者以阴寿抵，阴寿竭者以生人寿元补】
"这..."
"作为新庄主，你有三个月免税期。"林幽幽卷起竹简，"算是镇魂司的扶持政策。之后若交不上税..."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默的脖颈，似乎在估算他还有多少年寿命。
陈默咽了口唾沫："税收是按收入比例？有没有固定额度..."
"聪明的问题。"林幽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两者取低值。每月基础税额相当于十日的阴寿，或者等值物品。"
她突然指向灶台，"比如你刚收服的贪食鬼，就值二十日阴寿。"
陈默心头一跳——她连这都知道？
像是回应他的疑惑，林幽幽的黑瞳微微发光："我的'幽冥眼'能看穿大部分隐匿。灶台下那个正在消化阴气的肉球，藏也没用。"
她踱步到陈默面前，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林幽幽身上有股冷香，像雪地里的梅花。
"按理说，生人不该在诡界拥有产业。"她轻声道，"但你既然获得了义庄认可，镇魂司也不会无故驱逐。不过..."
她突然伸手按在陈默胸口，"我得确认你有没有资格。"
陈默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刺骨寒意就从林幽幽掌心传来，首钻心脏！他痛呼一声跪倒在地，眼前发黑。小纸尖叫着从他衣领飞出，纸手化作利刃刺向林幽幽——
"定。"
林幽幽一个音节就让小纸凝固在半空。陈默挣扎着抬头，看到小纸像被无形丝线吊住的木偶，动弹不得。
"纸人之主？"林幽幽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通关了《纸嫁衣》？"
陈默艰难点头，寒意让他牙齿打颤。林幽幽终于收回手，那股要命的冰冷也随之消失。
"难怪..."她若有所思，"那游戏是纸仙娘娘筛选命格合格者的工具。"她打了个响指，小纸应声恢复自由，立刻飞回陈默肩上。
陈默大口喘气："你...你也知道那个游戏？"
"镇魂司监控两界通道。"林幽幽走向大门，"包括电子游戏这种现代媒介。"
她在门口停下，"作为生人，你能活过三个月就不错了。不过..."
她转身抛来一块黑色木牌，陈默手忙脚乱地接住。
"每月初一凭此牌去镇魂司交税。若有急事，滴血在牌上，我会感应到。"
林幽幽的黑瞳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我对'纸人之主'的潜力...很感兴趣。"
随着一阵阴风，林幽幽和两个随从消失在夜色中。大门自动关闭，义庄恢复寂静。
陈默瘫坐在太师椅上，这才发现后背己经湿透。小纸轻轻拍着他的脸颊："主人没事吧？那个坏女人走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什么鬼？"陈默揉着仍在作痛的胸口。
"半人半诡，"小纸小声道，"听说生前是镇魂司最厉害的除魔师，死后自愿转化为守夜人...比纯诡异还可怕呢！"
陈默拿起那块黑色木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摸上去像在摸一块冰。牌背刻着小小的"柒"字，应该是林幽幽的编号。
"三个月免税..."他喃喃自语，"之后要是交不上税，就得用寿命抵..."
小纸突然飞到他面前，纸手叉腰："主人别怕！小纸会帮主人赚很多很多阴寿！"
看着这个巴掌大的纸人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陈默忍不住笑了。
他轻轻戳了戳小纸："谢谢。不过在那之前..."他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咕噜，"我们是不是该解决晚饭问题了？"
贪食鬼被从灶台下解放出来，委屈巴巴地吐出几团阴气。
这次转化的食物比上次像样了些——灰白色的团子有了米饭的质感，深褐色的块状物甚至带点肉香，虽然味道仍然像放了一周的食堂剩菜。
陈默强迫自己吃完，感受着那股暖流在体内扩散。
他发现现在能更清晰地感知阴气了，甚至能分辨出哪些是"新鲜"的，哪些是"陈年"的。
"主人进步好快！"小纸惊叹道，"一般生人要几个月才能适应诡界的阴气呢！"
陈默苦笑："大概是饿出来的潜力。"他看向贪食鬼，"这家伙吐出来的记忆碎片里，好像有镇魂司的画面..."
"贪食鬼什么都吃，自然也会吃掉一些记忆。"小纸解释道，"不过都是碎片，很难拼凑完整信息。"
夜深了，引魂灯自动亮起，预示着今夜可能又有客人来访。
陈默翻开《义庄守则》，仔细研究税收条款和经营细则。一条不起眼的备注引起他的注意：
【义庄升级后可开通特殊服务，收益翻倍】
"升级？"陈默指着这条问小纸。
小纸凑过来看了看："啊，这个！义庄可以吸收特殊物品进化功能。比如血泪金能让引魂灯照得更远，安魂线能加固门窗..."
陈默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游戏里的建筑升级系统吗？他立刻盘点现有"资产"：一块剩余的血泪金，几根安魂线，三枚普通血泪结晶，还有缝尸匠留下的几根特制针线。
"如果把这些都用上..."
"主人要慎重！"小纸急忙道，"升级方向很重要。选错了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当两人讨论时，大门再次被敲响。陈默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今晚客人来得这么早？
"去开门吧，"一个声音突然在义庄内响起，"是我。"
陈默猛地回头，只见林幽幽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供桌旁，正在翻阅账本。她换了一身便装，黑色劲装变成了深青色的长衫，只有腰间那柄剑依旧醒目。
"你...怎么进来的？"陈默瞪大眼睛。
林幽幽指了指后窗："走门太显眼。"她合上账本，"我有个提议。"
陈默警惕地看着她："什么提议？"
"你用现世的知识换诡界的常识。"林幽幽的黑瞳闪过一丝兴趣，"比如...你们那个世界的'电'的原理，换镇魂司的税收减免技巧。"
陈默愣住了："你...你对物理学感兴趣？"
"镇魂司需要与时俱进。"林幽幽面无表情，"两界融合加速，现代科技对诡异的影响越来越大。上个月有个厉鬼被无人机洒了黑狗血，怨气首接散了七成。"
陈默差点笑出声，赶紧咳嗽掩饰："成交。不过我要先问个问题——引魂灯除了照明和吸引客人，还有什么用？"
林幽幽走向引魂灯，手指轻抚灯罩："它还是义庄的防御核心。灯光范围内，诡异必须遵守'宾客礼仪'，不能随意攻击主人。"她瞥了眼陈默，"你昨晚差点灭灯，真是找死。"
陈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接下来的一小时，两人进行了古怪的"知识交换"——陈默用手机锂电池解释基础电路原理（令他惊讶的是，林幽幽居然允许他在义庄内使用手机，虽然没信号但能当记事本），换来关于阴寿交易的秘诀；用微波炉加热的原理，换取一条避税小技巧：用特定方式记录账目可以模糊收入计算。
"最后一个问题，"陈默犹豫片刻，"为什么给我特殊待遇？"
林幽幽正在用小本本记录"电磁波"的概念，闻言抬头："两个原因。第一，'纸人之主'命格百年难遇，我看好你的潜力。"她合上本子，"第二..."
她突然抬手，一道剑气擦过陈默耳边，将正准备偷袭的一只尸虫钉在墙上。
"你太弱了，活不过三个月。而我看腻了义庄频繁换主人的戏码。"
林幽幽走向后窗，临走前回头道："记住，阴历七月十五中元节，纸仙娘娘会举行'百鬼夜行'。在那之前，想办法让你的小纸人进化。"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纸，"否则你们都会成为祭品。"
随着一阵微风，林幽幽的身影消失在窗外。陈默愣在原地，消化着今晚的信息轰炸。
"主人..."小纸怯生生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默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块血泪金走向引魂灯："先升级，再赚钱。"他将血泪金按在灯罩上，"我可不想三个月后变干。"
血泪金融入灯罩的瞬间，引魂灯的火焰骤然变成青蓝色，光芒比之前明亮了一倍不止。
陈默感到一股暖流从灯中反馈回来，流遍全身。《义庄守则》自动翻到新的一页，显示义庄等级提升为【二级】，新增功能【初级防护】。
窗外，诡界的血月静静悬挂。陈默望着那些游荡的黑影，握紧了拳头——不管为了生存还是回家，他都必须在这噩梦般的世界里...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