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棺盖边缘的手指微微发颤。
甬道里涌出的星辉裹着某种冰凉的触感,像无数细小的虫蚁顺着毛孔往骨髓里钻。
苏夜白剑锋上的霜花正在剥落,每一片都映出沈青崖白发间诡异的青铜发簪。
"轮回棺的初代主人是噬主而亡的。"红莲突然轻笑,指尖魔焰凝成莲花形状,"林公子可要当心,别让棺材吃了你最后一口热乎气。"
紫凰的狐耳在暗处抖了抖,九条尾巴突然缠住我手腕:"这疯婆娘的话要反着听。她腰间那块血玉在发烫,说明前面有她想要的东西。"妖力顺着尾巴尖渡过来时,我颈后的轮回棺图腾突然发烫,青铜纹路竟与门环上的锁扣产生共鸣。
石门在星辉中轰然洞开的瞬间,我嗅到了腐烂的青铜味。
天机子的竹杖突然横在门前。
盲眼老者袖中飞出七枚龟甲,在空中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且慢。"他空洞的眼窝转向我,"林小友可记得,每次轮回要付什么代价?"
我按在棺盖上的手骤然收紧。
昨夜在客栈沐浴时,发现胸口第三根肋骨己经变成青铜色。
轮回棺吞噬寿元的速度,比三个月前快了三倍不止。
"他付得起。"苏夜白突然开口。
冰魄剑擦着沈青崖的咽喉划过,剑气在石门上刻下北斗天枢的纹路,"我付过定金了。"
这话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我看到她左眼下的血痣正在渗血,突然想起初遇那夜——暴雨中的破庙,她将沾血的剑锋按在我心口,说我的命早在三百年前就押给了轮回棺。
地面就是在这时裂开的。
无数青铜尖刺破土而出的刹那,轮回棺发出饥饿的嗡鸣。
暗金色流光自我掌心炸开,在众人头顶凝成半透明棺椁虚影。
尖刺撞上护盾的瞬间,我听见自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坎位三步,震宫七寸!"紫凰突然甩出狐火。
幽蓝火焰照亮石壁某处凹陷,那里嵌着半块残缺的玉珏——与我怀中那半块严丝合缝。
翻滚躲开第二波尖刺时,轮回棺的饥渴几乎要撕碎理智。
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棺盖,借着剧痛将玉珏拍进凹槽。
地面震颤着合拢,残留的尖刺上突然浮现血色铭文——竟与苏夜白脖颈的青铜纹路如出一辙。
沈青崖的玉骨折扇突然展开,扇面北斗七星图亮如白昼:"原来如此。"他抚过扇骨上新增的裂痕,"三年前青州陆家灭门案,现场也有这种血纹。"
红莲的魔焰突然暴涨。
火光中,我看到她袖中滑出一枚青铜铃铛,铃身刻着陆氏家徽:"陆无涯那个疯子,把自己亲族的魂魄炼成了禁制。"她舔了舔唇角的火星,"林公子不妨猜猜,这些机关里藏着多少怨灵?"
苏夜白的剑锋突然转向我后心。
剑气擦着耳畔掠过时,我听到青铜碎裂的脆响——某道藏在阴影里的暗箭被她钉死在石壁上,箭簇上沾着幽蓝的尸毒。
"专心。"她收剑时,剑穗拂过我手背的伤口。
带血的冰丝突然渗入皮肤,轮回棺的躁动竟平息下来。
这女人永远在救我时下毒,在杀我时疗伤。
破解第三道机关时,紫凰的尾巴尖被青铜锁链缠住了。
小狐狸炸毛的瞬间,我鬼使神差地按住了棺盖某处凸起——前世记忆突然翻涌,某个雨夜我曾用同样的手法解开过苗疆巫蛊锁。
"你果然想起来了。"红莲的魔焰缠上我手腕,火舌贪婪地舔舐棺椁纹路,"上次轮回时,你也是这样摸着我的锁骨解咒......"
苏夜白的剑气削断了她半截衣袖。
两个女人对视时迸发的杀意,比地宫里的青铜尖刺更令人胆寒。
沈青崖突然用玉骨折扇敲击石门,北斗纹路亮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像是无数青铜器在深水中相互碰撞,又像是千万人隔着棺材板窃窃私语。
石门上的图案开始扭曲重组,最终浮现出九口棺材环绕祭坛的画面——最中央那口棺椁的纹路,正与我手背的图腾完美契合。
"开棺需付买命钱。"天机子的龟甲突然全部裂开,黑血顺着竹杖滴落,"林小友选好了吗?"
我摸到怀中那枚染血的铜钱。
这是今晨用二十年阳寿从当铺换来的,掌柜的右眼嵌着和苏夜白相同的青铜星纹。
当铜钱嵌入棺椁图案的瞬间,整座地宫响起了锁链崩断的轰鸣。
石门缓缓开启时,紫凰的尾巴突然卷住我的腰:"等等!"她尖利的指甲划破我手腕,血珠滴在门槛上竟凝成冰晶,"里面的时间不对劲。"
红莲的魔焰照亮了门内景象。
漂浮的青铜灯盏组成北斗七星阵,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幽蓝魂火。
最骇人的是地面——深浅不一的积水倒映着不同时辰的月光,仿佛有人把三百年的月相都封存在此。
苏夜白突然按住心口单膝跪地。
她颈间的青铜纹路正在疯狂蔓延,冰魄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是...逆北斗......"
沈青崖的白发无风自动,七根青铜发簪发出凄厉嗡鸣:"原来陆无涯偷走了摇光殿的镇派至宝。"他玉骨折扇上的裂痕突然渗出黑血,"林小友,你猜这满室魂灯里,有没有你前世的故人?"
我踏进房间的瞬间,怀中的轮回棺突然剧烈震颤。
漂浮的青铜灯盏同时转向,三百盏魂火照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命牌——最上方那块乌木牌位上,赫然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水晶球里的陆无涯正在抚摸一尊青铜鼎。
他苍白的手指蘸着朱砂,在鼎身勾勒出我熟悉的星纹——那分明是轮回棺内壁的倒影。
鼎中浮沉的碎骨沾着暗金流光,我下意识按住胸口,第三根青铜肋骨的刺痛突然加剧。
"三月前青州瘟疫..."紫凰的尾巴尖在颤抖,"那些病死的流民尸体,脖颈都有这种灼烧痕迹。"她指甲划过水晶表面,画面里陆无涯身后闪过数十道黑影,每道影子心口都嵌着青铜星盘。
红莲的魔焰突然在水晶球表面灼出裂纹:"装神弄鬼。"火焰却顺着裂缝钻进球体,将画面烧得更清晰——陆无涯手中的星盘竟与天机子占卜用的龟甲一模一样。
我看见神秘黑影中的一人抬起手,腕间青铜铃铛与红莲腰间那枚同时发出嗡鸣。
苏夜白的剑气突然刺向水晶球底部:"坎宫移位,天璇倒悬。"冰魄剑在球体表面刮出北斗轨迹,那些黑影的面容突然清晰了一瞬。
我喉头涌上腥甜,轮回棺的青铜纹路在视网膜上烧出重影——那些人的五官竟与在场众人有七分相似。
沈青崖的玉骨折扇抵住我后心要穴:"林小友当心,这是照魂镜。"他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三百年前摇光殿主炼制邪器,能照出人三魂七魄的......"
话音未落,水晶球突然炸开万千光斑。
三百盏青铜灯应声熄灭,墙壁裂缝里迸发的光线如活物般缠上众人西肢。
我踉跄着撑住棺盖,发现那些光线竟是由无数细小的青铜锁链组成,每根锁链末端都坠着星纹铜钱。
"买命钱!"紫凰的狐火在锁链间炸开,妖火却反被青铜吞噬。
更多光线沿着她的尾巴攀爬,在她雪白的手腕烙下与我相同的星痕,"林烬,这些是轮回棺的......"
剧痛让我咬破了嘴唇。
青铜锁链正在疯狂吸收轮回棺的力量,手背图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红莲的魔焰突然缠上我腰间,火舌舔舐处锁链发出惨叫:"上次轮回你欠我半条命。"她贴着我耳畔低语,魔焰顺着锁骨钻进心口,"现在该还利息了。"
苏夜白的剑比她的杀气更快。
冰魄剑穿透我的虚影钉在墙面,剑气将三根锁链冻成冰晶。
我借着轮回棺的瞬移出现在水晶球残骸上方,却发现那些碎片正在重组脸——正是昨夜当铺掌柜那枚嵌着星纹的右眼。
"时辰到了。"无数个声音在青铜锁链中回响。
地面积水突然沸腾,深浅不一的月影开始互相吞噬。
我看到自己二十岁时的倒影正在老去,而紫凰的狐耳尖端己经泛起灰白。
沈青崖的七根青铜发簪同时炸裂。
白发散开的瞬间,玉骨折扇上的北斗纹路竟与锁链星纹共鸣:"原来陆无涯要的不是轮回棺。"他咳着黑血大笑,"他要的是三百年来所有轮回者的时之砂!"
天机子的竹杖突然插入我脚下月影。
龟甲碎片在积水中拼成血色卦象:"林小友可知,每次轮回消耗的不仅是寿元?"盲眼老者空洞的眼窝流出黑泪,"你每重生一次,就有百人的命数被搅成时之砂......"
水晶球残骸在这时彻底融化。
流动的水银中浮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它张开嘴发出陆无涯的声音:"师弟还不明白吗?"那张脸突然裂变成九张面孔,包括我前世最熟悉的容颜,"我们本就是被轮回棺选中的......"
苏夜白的剑锋突然贯穿水银面孔。
冰魄剑碎成星芒的刹那,所有青铜锁链同时绷首。
我听见自己肋骨发出青铜器碰撞的声响,三百盏魂灯在墙壁上投出九重棺椁的阴影。
红莲的魔焰突然被某种力量反噬,在她掌心烧出焦黑的星纹。
"抓紧!"紫凰的九条尾巴缠住众人腰身。
小狐狸的妖丹从口中吐出,幽蓝光芒照亮了积水下密密麻麻的命牌——每块木牌都系着青铜锁链,另一端竟全部没入我的轮回棺虚影。
压迫感如九重棺椁当头砸下。
青铜锁链开始收缩,将我们拖向不同月影构成的时间漩涡。
在意识被撕碎的边缘,我恍惚看见苏夜白颈间星纹蔓延成北斗形状,而她染血的指尖正按在我心口青铜肋骨的位置——
轮回棺突然发出饥饿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