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在客栈窗边擦拭玄铁指环,檐角灯笼将残雪映成暗红色。
楼下街道飘来断续药香,白日里被众人追捧的月见草正在玉匣中舒展花瓣——首到魏无咎撞开房门时,那抹幽蓝正在叶尖凝成冰晶。
"他们堵了南街所有药铺!"少年耳后的刺青随着喘息忽明忽暗,新剥落的血痂下青铜纹路竟在缓慢生长,"墨家商队带着陆氏令牌,说..."
窗棂突然震颤,三枚淬毒的骨钉穿透窗纸钉在梁柱上。
墨无尘的笑声裹着腥风撞进来:"林公子好手段,连蚀骨沼泽的月见草都能催熟——该不会是剖了哪位大能的丹田当花肥?"
我按住魏无咎握剑的手,指腹触到他腕间突突跳动的青筋,此刻的他是紧张而且略带着一丝惊慌。
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白日里替我作保的老药商正被墨家护卫踩住脊梁,装着凝血藤的锦盒摔碎在青石板上。
"墨公子想要多少株月见草?"我捻着指环转了两圈,棺木第二层的嫩芽突然在识海抽搐。
透过轮回棺感应,能清晰看见墨无尘腰间玉佩里游动的金线——与陆无涯碎裂的那枚本命灵器如出一辙。
墨衣青年踹开房门时,我正将最后一片霜花按进茶盏。
魏无咎突然闷哼一声,他耳后刺青竟在墨无尘踏入瞬间暴涨成青铜锁链的形状,又迅速缩回皮肤下。
"林道友不妨解释解释。"墨无尘弹指震碎我面前的茶案,飞溅的木屑在距面门三寸处凝成冰渣,"为何你培育的灵植都带着剑阁禁地的霜雪气?"他靴底碾着老药商的手指,目光却死死盯着我颈间——那里残留着苏夜白昨夜剑气划破的血痕。
客栈走廊响起杂沓脚步声,白日里求购灵药的修士们正聚在门外窃窃私语。
我垂眸看着茶汤里沉浮的霜花,冰晶正在水面勾勒出残缺的星象图。
戌时三刻的方位指向陆氏祭坛,而此刻距离那个时辰还有三炷香。
"墨公子可知月见草为何遇血即焚?"我突然捏碎茶盏,带血的瓷片划过魏无咎耳后。
少年刺青突然迸发青光,墨无尘腰间的陆氏玉佩应声裂开细纹。
人群发出惊呼。
老药商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掌拍向墨无尘后心——那动作分明是剑阁弃徒的碎玉掌。
我趁机将染血的玄铁指环按进地板,轮回棺第三层的裂缝悄无声息地吞没了墨无尘散落的追踪符。
"抓住这个老贼!"墨无尘的怒喝被剑气撕碎。
魏无咎的佩剑不知何时缠上了青铜纹路,剑锋掠过之处,墨家护卫的符咒竟如春雪消融。
老药商趁机滚到墙角,浑浊的眼睛突然朝我眨了眨——是苏夜白易容术消散前的征兆。
墨无尘的骨鞭卷住房梁时,我怀中的玉匣突然迸发幽蓝光芒。
月见草在众人注视下疯狂生长,藤蔓缠住墨家护卫的瞬间,他们腰间陆氏令牌同时浮现血色阵图——正是昨夜被轮回棺反噬的追踪阵。
"证据就在..."我伸手探向指环内层,棺木第二层的嫩芽突然刺破指尖。
墨无尘的冷笑凝固在脸上,他佩剑上缠绕的金线正被月见草疯狂吞噬。
檐角灯笼骤然熄灭,最后一丝天光坠入窗棂时,我听见百里外传来陆无涯的本命剑悲鸣。
魏无咎耳后的刺青完全化作青铜棺椁形状,而墨无尘撤退前投来的阴毒眼神,正落在玉匣中那株开始结晶的月见草上。
指间血珠滴落在月见草结晶的刹那,轮回棺第三层的裂缝突然在我眉心绽开。
无数细若蛛丝的青光从棺椁深处涌出,缠绕着破碎的茶盏残片悬浮半空——每片冰晶里都倒映着昨夜轮回棺培育灵植的画面。
"陆氏追魂阵的阵眼需要三昧真火淬炼。"我捏住其中一片冰晶,月光透过冰棱在墙面投射出扭曲的星轨,"墨公子腰间玉佩的裂纹,刚好是子午相交的时辰被轮回寒气冻裂的。"
墨无尘的骨鞭突然燃起幽绿磷火,鞭梢毒蛇般卷向悬浮的冰晶阵列。
我屈指轻弹指环,棺木第二层沉睡的嫩芽突然舒展叶片,那些记载着灵植生长过程的画面竟在众人眼前具象成实体——墨家商队暗桩往药田倾倒腐骨水的场景与轮回棺中月见草催熟的过程重叠在一起。
"你竟敢用幻术..."墨无尘的怒吼被自己腰间玉佩的碎裂声打断。
冰晶画面里清晰显现出三日前陆无涯将追踪符烙入玉佩时,指尖沾染的赤鳞蛇毒正顺着金线腐蚀阵纹。
围观人群中突然传来嗤笑:"原来墨家做局坑自己东家?"魏无咎的青铜剑不知何时挑开了护卫的衣襟,他们内衫上绣着的竟是陆氏死对头慕容家的云纹。
骨鞭裹挟着腥风劈头砸来时,我故意让棺木寒气迟滞了半息。
磷火擦着耳际掠过,灼焦的发丝在轮回之力作用下竟逆向生长,墨无尘狰狞的表情突然凝固——他持鞭的右手正在迅速晶化,月见草藤蔓顺着骨鞭裂隙疯狂吮吸着他经脉里的灵力。
"多谢墨公子送的三十年修为。"我按住疯狂抽搐的棺木第三层,指尖凝结的冰霜将反噬的追踪符尽数冻成齑粉。
客栈地板突然浮现青铜阵图,那些被吞噬的灵力化作漫天星子坠入魏无咎耳后的刺青,少年周身突然爆发出的剑气竟将墨家护卫尽数掀飞出窗外。
墨无尘踉跄着撞碎栏杆,晶化的右臂在月光下碎成冰渣。
他怨毒的目光扫过开始结晶化的左腿,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遁符。
猩红雾气中传来他嘶哑的诅咒:"待神子出关..."
我俯身拾起他遗落的半截骨鞭,鞭身暗纹里游动的金线突然钻入轮回棺裂缝。
棺木第三层传来令人牙酸的啃噬声,那些被陆无涯种下的追踪咒竟成了滋养嫩芽的养料。
魏无咎突然扯了扯我染血的袖口:"师傅,苏姑娘留下的。"他摊开掌心,半片霜花正在化作星图,北斗杓柄的位置赫然指向西南荒原——那里本该是陆氏祭坛的方向,此刻却在星象中扭曲成棺椁形状。
我着玄铁指环上新生的冰裂纹路,轮回棺深处传来的震动与百里外某处地脉产生了诡异共鸣。
客栈外打更声忽远忽近地飘来,更夫沙哑的调子唱着荒腔走板的谶语:"九重棺开天地颤,月见草谢圣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