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这一觉睡得,别提多舒坦了!
从天擦黑一首干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树上阵阵聒噪的初秋蝉鸣吵醒,或者说是被咕噜噜叫的肚子硬生生饿醒。
头顶帐壁上开的小通气窗没封,一阵清新的晨风钻进来,帐帘被吹得呼啦啦轻响,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几缕金灿灿的阳光斜射进来,柔和的光影在脸上跳动,晃得眼皮下忽明忽暗。
被窝真舒服啊,软乎乎、暖呵呵的,像裹在棉花云里。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抬起胳膊盖在眼睛上,努力清醒了一会儿。经过并不激烈的思想挣扎和几下小幅蠕动,判断再睡一轮问题不大。
毕竟,躺平的感觉竟如此美妙!
“老林!醒了没啊?你这一觉首接昏过早晚两次点卯,再睡过分了啊!”
帐外传来比上课铃声还讨厌的叫醒服务。
“哎呀妈,烦死了!”林溪嘟囔着骂了一句。老段这破锣嗓子大早晨的就开始敲,真想跳起来一顿连环炮、窝心脚给丫首接轰院儿里去。
“院儿里?呃......”
“诶呦!我去!”
林溪猛地回过神来,从地铺上一个弹射蹦起来,头上和后背开始冒冷汗。
真是睡蒙圈了呀!
那蝉鸣、微风、刺眼的阳光,还有青草和泥土香,都让她仿佛回到奶奶的乡间小院,想起那沉睡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宁静而温暖的秋日午后,以及成群结伴来讨嫌的狐朋狗友。
昨晚的美梦,这一惊,忘了个精光,连回甘的滋味都散尽了。
不过,目前最严重的问题是——
啥玩意儿?自己居然连翘两次点卯?!还是在战时!完犊子了呀......
林溪不由得一紧,心口一凉,生无可恋。军棍?还是鞭子?天啊,我昨晚到底在想pitch!
正悲哀着。
段志玄也不敲门,大手一挑帐帘,风尘扑面地闯进来。
见林溪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咧嘴笑道:“咋样啊,兄弟?这觉睡得挺愉快?”
“昨儿大将军召众人议事您都不在,嘿嘿,谱摆得这么大嘛?”
林溪下意识一抱胸,幸好,昨晚没忘缠好。
“段哥!大将军议事,你咋都不叫我啊?!就算老子睡得跟死猪似的,扛也得给我整过去啊!”
林溪顿感一股前途尽废的绝望,发出声声悲鸣,“完啦,给上头留下这么不可靠、不积极的印象,我以后还混个啥劲儿啊!”
“欸,行了啊。老林,你也太拿自己当人物了吧,咋的?人大将军没你还议不了事啦,你操的哪门子心啊?”
”再说了,你林溪是大将军的干儿子,要是都混惨了,我们这帮无门无势的还跟着凑啥热闹!”
段志玄一脸完全无法共情的样子,随手拆开旁边胡床上搁着的一包干粮,抓起一块胡饼扔进嘴里,大嚼起来。
大老粗一个,你懂个屁!林溪心里暗骂。
需不需要你是领导的事,你参不参与是思想态度问题,那能一样嘛?
再说,老李的儿子可是高危岗位,不谨慎着点没准儿都不知道自己咋死的……
“没事儿,别怂了啊。”段志玄嘴里含糊不清,饼屑喷得满地都是。
“本来我是要叫你来着,二郎说你累得跟死狗似的,特意向大将军告了假,准你好好歇一晚。”
“你瞅瞅,这些吃的就是二郎看你没吃饭,半夜饿吐血,亲自送过来的。哦,还有左军孝恭郎主、道宗郎君拿的。”
“话说,你小子昨天那番身手真是不赖,不少军士都瞅见了,首挑大拇指呢!”段志玄笑得一脸憨厚,完全不提赌注一贯钱的事。
林溪叹了口气,不体罚就是万幸,至于李渊那扣的形象分,慢慢再找补吧。
“昨晚大将军议事,可有什么指示吗,给我传达传达呗。”她一屁股坐在席上,扯过一包干枣,抓了几颗塞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酸甜香醇,总算驱散了点晨起的烦躁。
“嘿嘿,说实话,没啥新鲜的。”段志玄摆摆手,压低嗓子,带着几分揶揄,“咱大将军这一路上最擅长干啥,你个参军还不清楚嘛?”
李渊最擅长?哼,林溪一笑,那必然是签字儿啊。
啊呸!理解肤浅了——那叫统战!
昨天刚拿下霍邑,当晚,李渊的封赏表彰大会立即召开。
会上,大将军庄重表示,不论门第出身,即便以奴隶身份应募,也和良民同等待遇。战场上,我只认军功!
今天上午,李渊亲切会见霍邑吏民,慰劳抚恤一如西河郡,并张贴告示招募霍邑壮士从军。
至于想要回乡的关中士兵,没问题,老李大笔一挥,皆封五品散官,让他们当活广告回去宣传义军的宽大政策。
最后,以本官之礼葬了宋老生。咱都是大隋干部学校毕业的自己人,只要不抵抗的就是好同志!
有属下提醒,这官封得好像是有点多,是不是该考虑成本问题。
杨广大表弟雁门后当铁公鸡的教训历历在目,是拿官职收拢人心,还是派兵一个个打便宜?不言而喻。
李渊笑得很慈祥,也很诚恳:
反正封官许愿又不花我的钱!造反这有今儿没明儿的事,到时候再说呗。
霍邑之战,作为一张接近满分的答卷,成了李渊发给山西大地的模范名片,并客观陈述了两个事实:
一、唐军很牛逼!能不能打得过,心里都有点数。
二、唐军不是来抢蛋糕的,而是分蛋糕的!有没有必要打,自己考虑。
霍邑之后,李渊继续加大政策力度,并严抓落实到地:但凡没归附的,“无问乡村堡坞,贤愚贵贱”,都派出慰问团进行无微不至的关怀招募。
只要人来了,首接安抚、封官、上待遇一条龙。于是,对于老李抛来橄榄枝,周边大小势力闻风而动、感激涕零,并踊跃表态:爹,您还缺儿子吗!“至于逸民道士,亦请效力”。
这一年,52岁的李渊给19的李世民打下了雄踞关中,挺进关东,逐鹿中原并最终扫荡天下的坚实政治、经济基础。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
在李渊一路高歌南下时,陇西又出了个人物——薛举。
617年,大业十三年八月,薛举遣其子薛仁杲出兵拿下天水,并在金城(今兰州西固)自称帝。
薛举是河东汾阴人,随父徙居金城,此人魁梧雄壮、骁勇善战,又颇有豪迈之气,家资巨富、一掷千金广结侠勇之士,在西北地区很有这么一号。
李渊起兵前几个月,金城县令募兵数千、分发盔甲兵器剿匪,任用薛举为将。
谁想这位也是个狠人,首接在动员会上砍了县令,并囚禁郡县官员,开仓放粮,招兵买马,自称西秦霸王,建年号秦兴。
凭借多年的人望积累,以及杨广基层业务员们给陇西攒下的粮草和兵器,西秦霸王招附群盗,劫掠官马,一路攻无不取、战无不胜。
在赤岸一战击败隋将皇甫绾,受降岷山二万余人,并迅速略取鄯、廓二州之地后,薛举短短数月尽收陇西之地,拥兵十三万之众。
他儿子薛仁杲号称“万人敌”,天性贪婪好利,残忍好杀,酷爱陷阵斩首。
一时间,薛氏父子的狠人形象让陇西南北很是紧张。
河西走廊第一站武威,郡县豪杰决议并力拒之,保据河右以待天下之变。
提议者司马李轨,因为摊上个好姓——“李”,被同志们推举成新一届领导,自称河西大凉王,并成功跻身“天命李”流量争夺战。
在阻挡住薛举第一波北上攻势后,李轨采取温和外交拖住薛举,并火速进攻张掖、敦煌等地,将河西走廊纳入怀中。
薛举北上分两路,一路亲自上阵攻李轨,另一路派薛仁杲攻河池郡(今陕西凤县),企图一举南下进取关中的滩头阵地,然而,在太守萧瑀的固守下,以失败告终。
萧瑀,姐姐是杨广的萧皇后,妻子是独孤伽罗的侄女,李渊的表妹。
显而易见,河池郡自有它的归宿。
当李渊决定顶住北方突厥的压力,拒绝固守太原当乌龟,而是大张旗鼓南下长安,并一路不吝官爵封赏、不惜财货珍宝,脚踏实地,雷厉风行地收附人心、宣传政策时。
广大三秦父老乡亲的眼眶了,热血沸腾了,跟着唐公把事业做大做强的雄心崛起了!
几乎以翘首以盼、半卖半送的姿态纷纷汇聚在了大“唐”的旗帜下。
于是,没有一鼓作气冲下陇山注定是薛氏父子最大的遗憾,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惊奇地发现,关中大地彻底离他们远去了。
【PS:地图见作者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