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口的风裹着咸腥味扑进舷窗,铁甲舰 " 镇海号 " 的铜皮在 阴云下泛着冷光。
七国使臣的舢板如蚁群般聚拢,法兰西的鸢尾 旗、 普鲁士的黑鹰旗、荷兰的三色旗在浪尖上起伏。
和珅立在舰 桥, 翡翠扳指叩着栏杆:
" 主子, 西班牙人的船吃水最深, 怕是 藏了火器。 "
我瞥了眼远处那艘加莱船鼓胀的帆布, 轻笑:
" 炮舱 的链弹可都上膛了? "
舱门开合的吱呀声里,使臣们鱼贯而入。英吉利大使的燕尾服还 沾着前日的炮灰,法兰西伯爵的银手杖敲得甲板咚咚响。美利坚 代表是个红脸胖子,正跟俄国大使咬耳朵,眼角却不住往堆在角 落的檀木箱瞟 —— 那里头码着新式滑膛枪,乌黑的枪管泛着油光。
" 诸位 ——"
和珅甩开象牙骨扇,笑容比舷窗外的日头还晃眼, " 今 儿不谈刀兵, 只说买卖。 "
他踱到长桌前, 指尖划过摊开的海图, " 三百万担茶叶、五十万匹绸缎己到马六甲, 只要签了契, 下月就 能进欧罗巴各港口。 "
葡萄牙使臣刚露出喜色, 和珅话锋陡转,
" 不过嘛 . . . . . . "
扇骨敲在檀木箱上, " 得先聊聊这桩军火生意。 "
舱内霎时死寂。
普鲁士武官霍恩洛厄猛地起身,鹰钩鼻几乎贴上 枪管:
" 这就是传闻中的新式火枪? "
他抄起一杆枪掂了掂, " 燧发 机括比我们的轻三成! "
法兰西伯爵嗤笑:
" 再轻也是滑膛枪, 我们希望用上线膛 . . . . . . "
话音未落, 和珅 " 啪 " 地抖开黄绫圣旨:
" 线膛 枪? "
他故意拖长音调, " 那得看诸位的诚意 ——"
" 一公斤黄金一杆, 配十发弹。 "
我屈指敲桌, 镶东珠的护甲磕出 脆响, " 要多少, 现银交割。 "
俄国大使的络腮胡抖了抖:
" 沙皇的 黄金都在冬宫地窖 . . . . . . "
和珅立刻截住话头:
" 无妨,存到大清金库, 换龙票便是。 "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张金纹纸, " 这票子能在上海兑 白银, 到长崎买铜矿,去加尔各答换鸦片 —— 比揣着金砖跑商路 便宜多了! "
" 空口无凭! "
荷兰代表拍案而起,鼻尖红得像熟虾, " 阿姆斯特丹 银行的金币成色天下第一, 凭什么信你们的纸片? "
和珅不慌不 忙击掌, 两名侍卫抬进鎏金箱。掀开刹那,满舱惊呼 —— 成摞的 龙票下压着十根金条, 每根都錾着 " 户部监制 " 的满汉铭文。
" 顺天府金库存着一千二百吨黄金, 欢迎诸位随时查验。 "
我 着金条上的蟠龙纹, " 等你们的金子入仓, 龙票就能在欧罗巴流 通。 "
瞥见西班牙使臣喉结滚动, 又补了句, " 马尼拉港的香料, 今后可用龙票结算。 "
美利坚胖子突然插话:
" 我们总统想问 . . . . . . "
他擦了擦额角汗珠, " 若是存黄金, 利息怎么算? "
满舱哄笑中, 和珅摇扇莞尔:
" 罗斯 柴尔德家存金要交保管费, 咱们大清 —— 分文不取! "
第二轮交锋在午宴时展开。 烤乳猪的焦香混着火药味飘散,霍恩洛厄切牛排的银刀突然指向 我:
" 殿下要打日本, 为何拉上我们? "
刀尖寒光映着他眼底精芒, " 普鲁士陆军天下无敌, 但跨海作战 . . . . . . "
" 霍将军可知对马海峡的洋流? "
我抿了口葡萄酒, " 开春后东南风 起, 英吉利的帆船半月就能到江户湾。 "
英吉利大使刀叉一颤, 牛肉掉进汤盘。
法兰西伯爵顺势接茬:
" 我国刚在安南折了颜面, 总要找补 . . . . . . "
" 找补? "
我摔出琉球王的血书, " 你们在会安港强征 ' 过路费 ' 时, 怎么不想着找补? " 羊皮纸上的泪痕晕开朱批, 刺得伯爵别过脸。
和珅适时打圆场:
" 打下日本, 长崎港对诸位免税十年!横滨的 金矿、 北海道的渔场 ——"
他蘸酒在桌布画圈, " 按出兵多少分! "
俄国大使突然操着生硬官话插嘴:
" 我们要库页岛! "
满座哗然中, 我屈指弹飞酒杯:
" 可以。 "
琉璃盏在波斯地毯上炸成碎片, " 但你 们得派二十艘战舰封锁宗谷海峡! "
第三日清晨, 谈判到了死局。 普鲁士咬死要线膛枪图纸,西班牙要求马尼拉关税权,荷兰人则 嚷嚷要派专员监督龙票印刷。
和珅的扇骨都快摇断了,英吉利大 使突然摔门而出:
" 这是勒索! 大英帝国绝不会 . . . . . . "
" 砰! "
震耳欲聋的炮响打断咆哮, 整艘船猛地一晃。 众人扑到舷窗边 —— 三里外的海面腾起巨型水柱, 浪头差点掀翻了两艘护卫舰。
我慢条斯理擦着短铳:
" 走火了, 见谅。 "
硝烟里, 霍恩洛厄的军 装泛着冷汗渍:
" 图纸 . . . . . . 我们不要了! "
日暮时分, 血阳将合约映得猩红。七国使臣依次盖印,和珅捧着 墨迹未干的条约轻笑:
" 您瞧, 法兰西答应存二百吨黄金, 普鲁 士愿出五十艘运兵船 . . . . . . "
我望向逐渐暗沉的海面, 远处英吉利战 舰正在撤退, 米字旗耷拉得像块裹尸布。
夜半, 值更官忽报有快船逼近。美利坚胖子去而复返,腋下夹着 《独立宣言》抄本:
" 总统让我带句话 ——"
他鬼祟地压低嗓音, " 打日本时, 别忘了留几个港口给美利坚商船 . . . . . . "
咸风卷着鸥鸣掠过甲板,我着龙票边缘的暗纹。这薄薄一张 纸, 终将裹住半个世界的黄金。而东方的海平线上,江户城的轮 廓己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