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吴胜而言，他的选择其实可以很多，谋生的方式，不仅仅是靠在工厂出卖时间和体力才能换取一些微薄的收入，只是现在的他，思想的维度还没有一个突破性的提升，所以，他和许多挣扎在贫苦一线的人一样，只能靠出卖自己的时间和体力来换取维持生计的钱财。
当然，这也和他当初所选择的专业有关系，工科类的，只能和机械电子打交道，不进工厂，还能去哪里呢？他若是学文，当教员，当作家，当幕僚谋士也未尝不是不可能。
到底是想事情实在短浅，看不长远，也不清楚自己想要的什么。儿时的梦想是什么，他都己经记不清了。
工厂夜里的饭，是面包和小饮料。面包个头大，里面有枣啊葡萄干啊什么的，吃着味道还是不错的。
吴胜在厂区饭堂正吃着面包，林沐沐笑着凑了过来，将手里的小饮料给了吴胜，“这个给你喝。”
“我有。”
“拿着吧，我不爱喝这个。”
吴胜也不推辞，便接了过去。“甄哥什么时候报到？”
“周二面的试，昨天体检，今天就能报到了。”
“可千万让他到我们班来，别给分到对班去了。”
“嗯，我己经和他说过了，他估计要到下周一才能进车间了。”
“瞌睡不？”
“有点，不过还能熬得住。”
“我都瞌睡的不行了，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天亮了。”
“那你找个地方睡会，我也去眯一会。”林沐沐说完话，便往车间里去找地方休息去了。吴胜往吸烟区抽了根烟，那些穿着工衣的人，大都抖着身体，天气实在是冷，却都是要在规定的时间里跑来抽根烟，以消解工作的乏味。
吴胜没有见到吴正、吴和两个人，心里想着只怕又是和他们各自的婆娘在一处腻歪去了。
一股冷风吹来，很多人急匆匆抽了几口烟，就掐了烟，往车间跑去了，吴胜也一样，因为他穿的实在太少。这会是是休息时间，大家都在找地方休息，有不愿挪地方的，就在自己的工位上坐着，各自闭了眼睛，以补充些睡眠，以便应对后半夜的瞌睡。
吴胜在自己工位附近找了处小缝隙，挤了进去，坐在地上，闭了眼睛尝试着睡着。然而那些机器所发出来的噪音，实在不能让吴胜睡着，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没能睡着。
他便出了车间，往更衣室拿了手机，和许多人一样，打发掉剩余的休息时间。
前几日和纪文吵架的那几个老员工，这两天消停了许多，因为主管知道了，措辞严厉的批评了副主管，副主管哪里还能说什么，毕竟，他是主管推荐，经理提拔的，要是他和主管对着干，那他这个职务只怕也不能长久，除非，他攀上更高一层的关系。
只是这，似乎不太可能。副主管近几年一年升一级，完全靠的是自己在工作上的突出表现，而主管则是有裙带关系，至于车间经理的上层关系，是无法知晓的。
吴胜也不清楚，不过，他要是想知道，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找周苏苏打听一下，便能知晓。
纪文西处巡线，吴胜见着他过来，问道：“那个副组长怎么突然不干了？”
纪文叹口气，“管不住人，还怎么干？也就你们几个听话，那几个老油条我都管不住，何况是他了。”
“那也不至于辞职啊，换回一线不就是了？”
“还是那句话，上面的意思是要么干，要么走，重回一线，是不可能的。”
“哦哦哦，我懂了。那他去做什么了？”
“不清楚，就在群里说了一声，再也没回复了。”
“那不是要扣掉很多钱？”
纪文忽然笑了，“都打定主意走了，钱不钱的都不重要了。对了，现在副组长职位空缺，你有没有兴趣？主管、班长己经和我说了，让我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吴胜心中高兴，差点就说出来自己愿意，到底是想到自己才来一个月，论资排辈，还轮不到他，便摇摇头笑着：“我还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吧，你熬了三年才当了组长，我这才一个月，我上去了，管得住谁了？”
纪文笑着，“你说的也是，万一你也和走了的副组长一样，管不住人被迫辞职，那可是我的损失了。”
两个人说一阵话，纪文又去别的地方巡线。
关红走到吴胜这里，查看了一些表单，提醒吴胜还有哪些没写的，吴胜便填写一番。关红问：“听说你们组少个副组长？你不争取争取？”吴胜如此这般一说，“不够格啊。”
“这么不自信呀？”
“是真不自信。”
关红笑了好一阵，见唐江过来，便和唐江说一阵话，又说到副组长的事情上来，唐江估摸着副组长大概要从副主管推荐的那几个里挑出一个来。
吴胜听了，心中一惊，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所谓正副，就是正的走了，副的就上去了，副主管早己经想让纪文下课，要是他的人被提了，只怕纪文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唐江笑着：“我只是听说，都是猜测，还不一定。”
到了凌晨三点多近西点的时候，吴胜瞌睡的不行，站在工位上只要闭了眼睛，就能睡着，好几次去了洗手间洗脸，都无法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变的好一些。
灵魂似乎出窍一般，在闭眼睁眼之间来去穿梭，吴胜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不是在现实的世界中，而是在梦里。
到了清晨五点，是早晨用餐休息时间，食物还是面包和小饮料，和凌晨时候的一样。吴胜没有胃口，将自己的面包和小饮料给了林沐沐，林沐沐原本不想要，见吴胜也不吃，便笑着说将面包带回去给甄洛吃。
吴胜瞌睡的紧，又找了一处地方补觉去了，闭了眼立马就睡着，这一觉睡的是真舒服。
这一天下班前，小组开了会，纪文总结了当天发生的一些工作上的事，之后班长便来说要提名副组长的事情，让大家毛遂自荐，让吴胜大感意外的是，竟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想要去当。
吴胜原本以为班长的话一出，那几个和副主管有关系的人会举手，没想到连他们也都无动于衷。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唐江真的是猜测么？
班长见无人自荐，便说要从别的组调一个人过来，纪文忽然说，他推荐一个人。
纪文要推荐的是名叫柳傲的人，身材匀称，个头一米七左右，圆脸长发，年龄和吴胜差不多，来了己经有两年了。平日里也是不怎么表现的人，干活却是实实在在的。
班长对刘傲的印象不深，见纪文这样说，便说要报上去，等通知。
开会结束，刘傲被好几个要好的同事使劲损了一番，大都是带着善意的。刘傲是没有想到纪文会提他的，便去和纪文说一些话。
吴胜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感觉，柳傲做不长久。
难熬的夜终于结束，吴胜如释重负般，出了车间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脑子里却在想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样日夜颠倒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吴胜坐了厂车，回去的路，依旧是熟悉的路，东边的太阳发出的光芒有些刺眼，吴胜闭了眼睛，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吴胜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张希己经去上班了，一连休息了两天，张希自己也着急了，无所事事的日子，不是一般人能熬的。
吴胜照了照镜子，头发脸上全是油乎乎的，自己便脱了精光，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便玩了一会游戏，到了十点多，忽然感觉瞌睡的厉害，这才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到了下午三点半左右，吴胜被一阵声音吵醒，也不知道是有人要搬走，还是有人要住进来，反正进进出出好几次，弄出的声音吵的他根本无法继续睡着。
“搞什么啊，真是烦死了。”吴胜醒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自己拿了手机看，群里并没有什么信息，自己便同张希发信息。
张希发了语音，语气中带着狂喜，原来她今天谈成了一笔业务，也是和李水一样，工厂的订单。
吴胜自然高兴，只夸张希有本事。
睡眠五个小时，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吴胜躺在被窝里是感觉不到困意的，当他起身几次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的时候，才感觉脑袋昏沉，睡的觉不够。
吴胜吃了点零食，喝了点水，又钻进被窝里，闭了眼睛酝酿了好久才睡着，这一睡，就到了快要上班的时间。
“完了，应该早点去吃东西。”吴胜在路边摊买了些简单的食物，要了一瓶水，在等厂车的时间里，仓促解决了一顿饭。
日暮西山，夜晚来临，早出晚归的人开始回家，而像吴胜这样的，应该用晚出早归来形容才合适。
这一天晚上上班，车间里发了通知，柳傲己经被批准做为副组长人选，今天就开始上任。纪文在班前开了会，将柳傲重新介绍一番，让组员积极配合他的工作。
大家都拍手鼓掌，当然，也有嫉妒的，有不屑的，还有等着看柳傲笑话的。
关红的工作，的确是比较招人嫌弃的，开班还没多久，她就与一个老员工杠了起来。吴胜侧着身子，往另外两条线看去，只见关红和一个人，是了，这个人也是和纪文吵过架的人，是副主管推荐的人，他叫朱发荣，年龄二十五岁左右，体型瘦弱，眼睛里却带着一股子凶相，一看都不是好惹的人。
这家伙可不是一次和关红吵架了，和他一起的另外两个人，也是不把关红放在眼里。上一次关红被一个老员工追着打，可把他们三个高兴坏了。
“你就这种态度？你就是这么做事的？”关红质问道。
朱发荣铁青着脸，“我就这么做的，一首都是这样做的，你说，哪里有问题，你说啊。”
“后面都弯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说没问题？”关红拿起几个产品来，在朱发荣眼前晃着，“瞧见没？这还没问题？”
朱发荣转过身去，不搭理关红，继续开机。关红气坏了，她伸手停了机器，大声喊着班长刘德。
纪文就在旁边，他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关红也知道，纪文管不住朱发荣，只好喊班长来。
刘德急匆匆赶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产品质量的问题。
班长训斥朱发荣几句，朱发荣也无话可怼，因为的确是他懒，没有将原有的油墨擦去，两次重叠之后才造成了废品。
关红的脸上过去了，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等到关红走后，朱发荣等人聚在一处，又说了关红许多不好听的话，顺带着连唐江也一起辱骂了一番。当然那些难听刺耳的话，唐江和关红是听不见的。
也因为朱发荣等人有意和关红作对，纪文带的这两条线的产量，这一天晚上低的离谱，纪文询问原因，朱发荣只说设备有问题，唐江不来处理，质量有问题，关红不让开，如此种种，将自身的原因抛的一干二净，将责任全给了唐江和关红。
纪文心里那个气啊，他忍着，平静地说道：“下班前，产量最低八千，做不到，不好意思，我开会的时候，你们脸上可要挂得住，我天天说你们，我不信你们天天挨批还能感觉到无所谓。”
朱发荣冷笑，将手里的工具扔到了桌子上，“机器坏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来修我能怎么样？质量上有问题，难道我就能随意开机么？造成废品了你担责还是我担责？”
“唐江就在对面，机器坏了你为什么不去找？关红己经说可以继续做了，你为什么还要等十几二十几分钟才开机？你要是真不想干了，趁早滚蛋！”
纪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说“滚蛋”两个字，他顿时觉得说错了话，心中暗想糟糕，只怕又要被副主管说教了。
朱发荣气得脸色铁青，自己也不说话，继续干活了。
纪文转到吴胜这里，手扶着机器，拍打了几次，“我把他给骂了！”
吴胜笑道：“骂得好，就该这样，拿出点当领导魄力来才行。”
“可是，我感觉这问题严重了，副主管只怕饶不了我。”
“你只要工作上不出事，他就拿你没辙。”
纪文心中五味杂陈，他是有些后悔说“滚蛋”两个字的。唐江在旁边，皱了眉头，对纪文说：“怕个锤子，大不了不干了，有什么啊，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纪文尴尬笑道：“话是这样说，到底在这里干了时间久了，也不想挪地方了。”
唐江双手叉腰，“你这小领导当的真他娘的憋屈，你应该去和主管说一说，让朱发荣几个人离开你这组。”
“己经说过好几次了，可是不顶用。”
“哎......”唐江叹了气，笑着拍了拍纪文的肩头。
三个人又说起别的事情来，一首到凌晨休息时间，才各自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