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悦把药瓶攥得发烫，指节泛白，那药瓶的玻璃在她掌心微微发凉，触感却被滚烫的温度掩盖。
钟宇的掌心还留在她后背上，余温渐散，可心口那根刺仍在一下下扎着，像有人用细针挑开皮肤，专挑最嫩的肉尖子戳，每一下刺痛都清晰地传遍全身。
"去青石村。"江晓彤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她不知何时翻完了怀里那本泛黄的古籍，指尖压在某页边缘，"沈雪梅，十年前退出'暗月教'的灵媒师。
她知道怎么解咒。"
田悦抬头，看见江晓彤眼底的青黑——这姑娘昨晚在图书馆翻了半宿旧报纸，眼下还沾着墨渍，那墨渍乌黑发亮，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钟宇的拇指蹭掉她脸上的墨迹，那轻柔的动作带着一丝关怀，拇指与皮肤的摩擦声细微可闻："你确定她肯见我们？"
"不确定。"江晓彤合上古籍，那古籍合上时发出一声轻响，"但她当年在教里管过'容器培养'，田悦的印记，她见过。"
晨光透过窗棂爬进来，在田悦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影，那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像是在诉说着时光的故事。
她摸了摸胸口，锁链印记淡得几乎要看不见，可皮肤下的刺痛却比昨夜更清晰了些，那刺痛如针芒般扎在皮肤上，触觉敏感而强烈。
像有只小虫子，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每爬动一下都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现在就走。"她站起来，膝盖撞得桌角发出闷响，那闷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钟宇要扶她，被她轻轻推开，那推开的动作带着一丝倔强。
青石村在城郊七十公里外，盘山公路绕得人头晕。
田悦靠在车窗上，看山影从眼前退成一片墨色，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带她去庙会，也是这样的山路。
那时妈妈总把她护在里侧，说"小悦坐里面，摔着我也摔不着你"，那温暖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到了。"钟宇的声音打断回忆。
田悦抬头，看见半山腰立着间灰瓦小屋，墙皮剥落得像老人的脸，院门口歪着块木牌，"沈宅"两个字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拉。
小屋周围杂草丛生，枯黄的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几棵枯树歪歪斜斜地立在一旁，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显得格外凄凉。
江晓彤率先下车，鞋底碾过碎石子，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村中格外刺耳。
她抬手敲门，指节叩在木门上，咚咚声惊起几只麻雀，那麻雀扑腾着翅膀，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飞向远方。
等了足有五分钟，门才开了条缝，露出半张满是皱纹的脸。
"找谁？"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铁皮，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
"沈雪梅女士？"江晓彤后退半步，露出怀里的古籍，"我们是来问'深渊之契'的。"
门缝猛地缩紧。
田悦下意识伸手，指尖擦过门板时，锁链印记突然发烫，那滚烫的温度瞬间传遍手指，像被火灼烧一般。
她倒抽口气，那热度顺着血管窜到心口，疼得膝盖一软，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雪梅站在门里，浑浊的眼睛盯着田悦胸口——那里的印记不知何时又显了形，暗红锁链缠在锁骨下方，像条活物，那锁链的颜色鲜艳夺目，仿佛流动着血液。
"进来。"她侧过身，门轴发出刺耳的响，那响声在屋内回荡。
屋里有股陈年老檀的味道，那味道浓郁而醇厚，弥漫在空气中。
供桌上摆着半柱残香，香灰落进青铜炉，积成个小丘，香灰的颜色灰暗，静静地躺在炉中。
墙上挂着张褪色的全家福：穿蓝布衫的女人抱着个穿红棉袄的小姑娘，身后站着个戴眼镜的男人，笑得很温和，那照片的颜色己经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出曾经的温馨。
"坐。"沈雪梅指了指八仙桌旁的木凳，自己却没坐，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你们不该来的。
这山，不干净。"
田悦坐下时，木凳发出吱呀声，那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盯着沈雪梅泛白的鬓角："您知道这个印记？"
"深渊之契。"沈雪梅突然停住，指甲抠进桌沿，"暗月教选容器用的。
他们要找个能装'深渊之心'的壳子，得灵魂干净，韧性足，碎了也能凑起来接着用。"她的目光扫过田悦的脸，"你妈带你来庙里求签那年，你才七岁。
你蹲在香案下捡硬币，眼睛亮得像两颗星。
大长老说，就是她了。"
田悦的太阳穴突突跳，那跳动的感觉让她的脑袋有些胀痛。
她想起药瓶里涌出来的画面：暴雨夜的破庙，铁链硌手腕，妈妈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那眼泪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手背上。"李辰风......"她喉咙发紧，"他是不是也参与了？"
"他？"沈雪梅嗤笑一声，皱纹里浸着冷意，"他当年就是个跑腿的。
可这小子精得很，知道要往上爬得有投名状。
他主动揽了培养你的活，说要把你磨得又乖又顺，等仪式那天连挣扎都不会。"她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抖开是张泛黄的纸，那纸在她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是当年的培养记录。
他写的——'田悦，七岁，母亲心软，可利用。
需定期制造小意外，让其依赖保护者，再摧毁保护者，使其产生斯德哥尔摩倾向'。"
田悦的指尖捏住纸角，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破，那纸张在她指尖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纸上的字迹很工整，每个字都像用尺子量过："第三月，推秋千时松绳，摔断左臂。
母亲哭闹，用'命数'吓唬，得五百块封口费。""第六月，往饭里掺微量朱砂，致其噩梦。
母亲求神拜佛，引入暗月教......"
"够了！"钟宇突然按住她的手，那按压的动作带着一丝安慰。
田悦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纸页被捏成了团，那纸团在她手中皱巴巴的。
沈雪梅叹口气，从布包里又摸出张照片："这是你妈最后一次来求我。
她发现你总在半夜说胡话，偷偷跟到庙后，看见你们被绑在祭坛上。
她跪下来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说'大姐，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您救救她'。"
照片里，田悦的妈妈跪在青石板上，额角沾着血，那血迹在照片中显得格外刺眼。
沈雪梅站在她身后，手里攥着串佛珠，脸上是田悦从未见过的慌乱。
"我没救她。"沈雪梅的声音突然哑了，那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我怕教里查出来。
第二天我就退教了，带着女儿搬来这里。
可上个月......"她指了指墙上的全家福，"我女儿夜里出门买酱油，被车撞了。
司机跑了，监控坏了，医院说伤得蹊跷，像被什么东西......"她突然闭了嘴，喉结动了动，"总之，你们要找的解咒方法，我知道。"
江晓彤立刻翻开古籍："是不是'魂玉碎片'？"
沈雪梅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古籍里提过，暗月教用魂玉镇压邪物。"江晓彤推了推眼镜，那推眼镜的动作带着一丝自信，"碎片能破诅咒？"
"能。"沈雪梅搓着手指，那搓手指的动作带着一丝紧张，"那东西在教总部的密室里，守着的是'血卫'。
他们不是人，是拿活人喂邪术喂出来的，刀枪不入，见血就疯。"她突然竖起耳朵，那竖起耳朵的动作带着一丝警觉，"听——"
窗外传来犬吠，先是一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狂叫，那犬吠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恐怖。
沈雪梅脸色骤变，冲过去把窗户闩死，那闩窗户的动作迅速而果断："他们找到这儿了！
我退教时在身上下了隐踪咒，不可能......"她盯着田悦胸口的印记，"是这个！
契印会引着他们找过来！"
田悦下意识捂住胸口，锁链突然变得滚烫，像要烧穿皮肤，那滚烫的感觉让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
钟宇己经站到门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折叠匕首——他总说私家侦探要防身，田悦却从没见他真用过，那匕首在他手中闪着寒光。
"晓彤，带田悦从后窗走。"他反手插上门闩，那插门闩的声音清脆响亮，"我挡着。"
田悦的心猛地一揪，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内心充满了挣扎，既害怕钟宇会有危险，又担心大家都逃不掉。
她冲过去拽他袖子，声音带着哭腔："不行！
要走一起走！"
"后窗有梯子！"沈雪梅推着田悦往里屋跑，那推的动作带着一丝急切，"他们要的是容器，抓住你就不会伤其他人！
快！"
田悦被推进里屋时，听见外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尖锐刺耳。
她扒着门框回头，看见三个黑影翻进院子，穿着肥大的黑袍，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泛着青灰的眼睛，那青灰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为首的那个举起手，指尖长出半寸长的指甲，在木门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声响如同金属摩擦般让人毛骨悚然。
钟宇的匕首刺进那东西的胳膊，却像扎进烂泥里，只冒了点黑血，那黑血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那东西咧开嘴笑，露出满嘴尖牙："找到你了，小容器......"
田悦的眼泪砸在地上，那眼泪带着无尽的担忧和恐惧。
江晓彤拽着她爬后窗，梯子在山风里摇晃，那摇晃的梯子让她的心跳加速。
她最后看了一眼钟宇——他背对着她，匕首在手里转了个花，月光照在他后颈的伤疤上，那是上次救她时被刀划的，那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犬吠声更近了。
山脚下，不知何时亮起了一串车灯，像条红色的蛇，正顺着山路蜿蜒而上，那车灯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