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皮屋顶的破洞漏下一缕血月的光,那光红得刺目,像把生锈的刀斜斜插在田悦脚边,光影所及之处,她能清晰地看到地面上陈旧的污渍纹理。
她盯着墙角堆成山的破纱锭,纱絮上凝结的黑褐色污渍在阴影里泛着幽光,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突然头顶又传来"滴答"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这次她看清了,一滴暗红液体正从断电线的铜芯上坠落,像一颗小小的血珠,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洼,凑近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铁锈腥味。
"别抬头。"江晓彤的声音像片薄冰,带着丝丝寒意,她背靠着铁门,罗盘在掌心转得嗡嗡作响,那声音如同一只小虫子在耳边不停聒噪,"那不是血。"
田悦喉头发紧,喉咙处好似有一团棉花堵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刚才冲进仓库时,钟宇的手凉得像浸过冰水,触手冰凉刺骨,此刻他半倚着墙,额角的汗却烫得惊人,那热度隔着衣服都能传递过来。
她伸手去探他的脉搏,指腹刚贴上腕骨,那皮肤的温度有些异样的燥热,就听见头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那声音像是有个隐形的人在头顶缓缓挪动。
"是替身傀儡。"江晓彤突然举起罗盘,青铜指针疯狂旋转,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它在模仿我们的呼吸频率,刚才追我们的黑雾里混了至少三个。"
钟宇咳嗽着首起身子,手电筒的光束晃过天花板——霉斑遍布的水泥顶下,悬着个穿墨绿大衣的身影。
那墨绿大衣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暗沉,泛着幽幽的光。
那张脸被阴影揉成一团,却在光束扫过的瞬间,裂出田悦再熟悉不过的笑:"悦悦,我找你找得好苦。"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缥缈。
"李辰风!"田悦踉跄后退,后腰撞在生锈的纱锭堆上,那粗糙的铁锈刮擦着衣服,发出刺耳的声音,还隐隐有一股铁锈的味道钻进鼻腔。
三个月前在巷口递她热豆浆的男人,半年前说要带她见父母的男人,此刻垂着的右手正渗出黑血,那黑血浓稠得像墨汁,顺着手指滴落在地,发出"滴答"声,指甲长得像弯曲的钢针,透着冰冷的寒意。
"别怕。"钟宇挡在她身前,声音比平时更沉,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它模仿的是记忆里的他,不是真人。"
李辰风的影子突然扭曲成烟雾,那烟雾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重新凝聚时己站在江晓彤面前。
灵媒师的罗盘"咔"地裂开条缝,那清脆的破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惊心,她咬着唇后退:"快问它只有李辰风知道的事!
替身傀儡复制不了绝对私密的记忆!"
田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疼痛让她的意识更加清醒。
那是个连日记本都没写过的秘密——去年暴雨夜,她在便利店躲雨,李辰风买了两杯热可可,却把自己那杯推给她:"我其实不爱喝甜的,只是看你每次看广告都盯着这个。"
"你第一次送我的热可可,是什么口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恐惧。
烟雾凝成的李辰风歪了歪头,嘴角咧到耳根:"草莓味,加双份奶泡。"
田悦的胃里像塞进块冰,寒意从胃部蔓延至全身。
那是她上周才在奶茶店说的新口味,真正的李辰风根本没听过。
"退后!"江晓彤突然甩出三张黄符,符纸在半空烧起来,腾起的白烟里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李辰风的身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撞破铁皮屋顶逃了出去。
仓库重新陷入黑暗,黑暗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们包裹,西周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田悦靠着墙慢慢滑坐,手机屏幕在掌心亮了又灭——无服务的提示像道枷锁,那屏幕发出的微弱蓝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钟宇蹲下来,用体温焐她冰凉的手,那温暖的触感让她有些心安。"刚才那东西......"
"是'深渊之心'的残余力量造的替身傀儡。"江晓彤扯下颈间的银链,链子末端的黑曜石正泛着妖异的红光,那红光像是隐藏着无尽的邪恶,"它能模仿外貌、声音,甚至复制浅层记忆。
我们遇到的'李辰风',可能是任何被寄生的人。"
田悦想起上个月在警局做笔录时,那个说"田小姐节哀"的老警察。
他递纸巾时,指腹的茧和李辰风当年修自行车时磨的一模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钟宇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那动作带着一丝疲惫。
他刚才在黑雾里替田悦挡了道阴火,此刻后背的衬衫黏着血,说话时尾音都在抖,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弱。
江晓彤展开张皱巴巴的地图,用口红在三个位置画了圈:"旧医院、地下停车场、废弃工厂。
灵视显示这三处有强烈能量波动,正在往同一个点汇聚。"
"分头行动?"钟宇盯着地图,"但田悦......"
"我状态太差,单独行动只会拖后腿。"田悦打断他。
她想起刚才在巷口,黑雾缠上她脚踝时,是钟宇用随身的钢笔扎进自己掌心,用鲜血冲散了阴气——那支钢笔是他亡母留的遗物。
三人最终决定先去最近的旧医院。
推开生了锈的医院大门时,腐臭的气息像只手猛地掐住喉咙,那气味混合着腐朽的木头味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田悦踩过满地碎玻璃,脚边的输液架倒成一片,金属管上结着黑褐色的痂,不知是血还是某种黏液,那痂摸上去黏糊糊的,带着一丝凉意。
"小心脚下。"钟宇拉住她,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那里堆着七八个输液袋,每个袋子里都浮着团灰黑色的东西,像被搅碎的脑组织,那东西在袋子里微微晃动,透着一股恶心的气味。
"是替身傀儡的培养皿。"江晓彤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她的罗盘指针突然倒转,发出尖锐的声响,"能量源就在二楼手术室。"
他们刚踏上楼梯,田悦的太阳穴突然针扎似的疼,那疼痛一阵一阵地袭来,仿佛有根针在脑袋里不停搅动。
有个声音在耳道里蠕动:"你以为钟宇真的在乎你?
他接近你只是为了引出深渊之心。""江晓彤的灵视早被污染了,她标注的位置全是陷阱。""李辰风说得对,你这种软心肠的女人,根本不配活着......"那声音像是从脑海深处传来,带着一丝阴森。
"悦悦?"钟宇的手覆上她后颈,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那温暖的触感让她有些恍惚,"你在发抖。"
田悦勉强扯出个笑:"可能是空调......这里怎么这么冷。"她没敢说,那些低语声里混着她妈妈临终前的喘息,混着李辰风在暴雨夜说"我会永远保护你"的承诺,像把生锈的刀在刮她的脑仁,那疼痛和痛苦交织在一起。
手术室的门虚掩着。
江晓彤刚要推门,门内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三人屏息进去,就见手术台边瘫着具男尸,胸口插着把匕首——刀身爬满黑色纹路,像活物般蠕动,那纹路扭动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还能听到轻微的"滋滋"声。
"是'暗月教'的人。"江晓彤蹲下身,指尖轻触尸体眉心,那触感冰冷而坚硬,"他们上个月在郊区焚尸,我见过这种图腾。"她突然倒抽口气,"他体内的能量波动......和刚才的替身傀儡一模一样!"
钟宇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尸体手背——那里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朵枯萎的玫瑰,那胎记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田悦的血液瞬间凝固:"这是......张叔的手。
他在我家楼下开了十年早餐摊,上周说要回老家......"
"深渊之心能寄生活人,也能寄生尸体。"江晓彤站起来时,黑曜石坠子烫得她松手,那热度烫得她手指生疼,"它的目标很明确——田悦,它想让你当新宿主。"
手术室的荧光灯突然闪起来,那闪烁的灯光忽明忽暗,让人头晕目眩。
田悦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瞳孔深处有团黑雾在翻涌,那黑雾像一个漩涡,不断地旋转着。
她想起李辰风第一次带她去看电影,散场时他说:"你眼睛里有星星。"现在那星星正在被黑暗吞噬。
"既然如此......"她伸手按住胸口,那里还留着妈妈去世前塞给她的玉坠,那玉坠触手温润,带着一丝凉意,"就让我当诱饵。"
钟宇的手猛地收紧:"不行。"
"这是最快的办法。"田悦抬头,镜子里的黑雾突然退去,她看见自己眼睛里烧着团火,那火焰仿佛燃烧着她的决心,"它要的是我,我站在它面前,它就不会再伤害无辜的人。"
江晓彤沉默片刻,从包里摸出个檀木盒,那檀木盒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木香,"这是我师父留下的'净魂之泪',能暂时压制邪祟侵蚀。
但只能用一次......"
田悦接过木盒时,指尖触到盒底刻的小字——"愿持此心,照破深渊"。
出医院时,天快亮了。
三人站在台阶上,看着东边鱼肚白里渗着的黑气,那黑气像是一片乌云,笼罩着即将到来的光明。
街道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显得有些冷清。
江晓彤指着地图上最后一个标记:"废弃工厂的能量波动最强,可能是汇聚点。"
田悦握紧檀木盒,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那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有些刺痛。
她望着远处被雾霭笼罩的厂房,轻声说:"那就去那里。"
钟宇刚要说话,田悦己经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她的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在地面投下道小小的光。
废弃工厂的铁门在风里吱呀作响,那声音悠长而沉闷,仿佛在诉说着工厂的过往。
田悦站在中央,手中的檀木盒微微发烫,那热度透过手掌传递到心里。
她望着头顶摇摇欲坠的灯架,望着墙角堆着的生锈机器,轻声说:"我来了。"